萧南雪脑子里捋了半天前因后果,而后确认了一下现在是白天黑夜,她明明看到太叔京人还在这里,本该高兴,却忿忿道:“你不是骑着你的白虎逃走了么?怎回来了?”
太叔京走到案旁,立时倒了半杯热奶,笑道:“来,喝了。”
牛奶递到眼前,萧南雪虽然勉强坐起,却不伸手,只问:“你为何回来?”
太叔京“啧”了一声,自个儿喝了,又道:“要不怎么说妳这冷血傻子没劲呢,我人都在这里了,你还要问,也不嫌啰嗦。”
“哼,本将只是确认一下你是否心甘情愿而已。”萧南雪冷哼一声,续道:“你若是怜悯于我,大可不必,你尽快逃走,看本将半月之内能不能将你捉回来。”
太叔京正要反讽,又听她低声呢喃:“当然,你能够认清事实放弃抵抗,自然是好的……”
这句话弄得太叔京哭笑不得,失声道:“我认清事实……妳傻的够厉害的。”
太叔京倒也不想反驳了,这家伙没生气,不依不饶地就算不错了,从这点上来说萧南雪虽然是个女人,倒比不少男人痛快许多。
澹台梧正好走进来听到萧南雪说话,便道:“太叔材官可不是放弃抵抗才回来的,他只是……”
太叔京闻言向他一瞪,澹台梧知道自己不该说接下来的事情,改口道:“看见萧将军妳重伤初愈,还比较衰弱才回来的。”
“啪!”太叔京一拍脑门,这小子不愧是冷血傻子一手带大,避开了这个,改成了更要命的说法。
萧南雪刚才还在气呼呼地提醒太叔京最好不要是因为怜悯同情回来的,她不需要!
结果澹台梧为了避雷,反而走到了悬崖边上,真是绝了。
一看太叔京表情不对,澹台梧立马发觉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萧南雪此时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要生气还是算了,太叔京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能说让他逃走,自己再去追捕吧?费时费力也是滥用军权,而且原本目的不就是他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去见蓝王接受赏赐吗?
再让他走了岂不是本末倒置,奇蠢无比。
在太叔京和澹台梧眼中,她的目光此时四下流转,又气又怒,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都暗叫不好。
太叔京都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干脆走了好了,这下留在这里还不知道冷血傻子要怎么处置自己呢。
正法!
两个人都最先想到这个词,萧南雪遇事不决就正法,那是惯例,澹台梧十年来见得可多了,而太叔京更是亲身体验过恐怖之处,她疯起来连自己都正法!
萧南雪纠结半天,终于开口:“不论因为什么,只要回来了便好,既然此间事了,吾等还是尽快动手回禀蓝王,以决定下一步动向为好。”
太叔京澹台梧:“……”
这算啥,两个人怕了半晌,结果就这么善了?
“你们都这么看着本将作甚?难道有什么不满?”
“不不不……”太叔京抢先说话,唯恐澹台梧再搞出什么事情来:“满意,满意,萧将军大人大量,哪里有什么不满。”
澹台梧则负责解释状况,道:“我们现在已在回永夜堡的路上了。”
“现在?”萧南雪讶道:“此地明明是大帐,我等皆在此处,哪里在路上了?”
澹台梧笑了笑,走到卧榻的另一侧用手一挑,大帐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扇窗,萧南雪惊讶地顺着那窗往外看去,只见景色在不断移动,有许多天狼军和鬼熊军正在外面行进,却始终没有走出窗子能看见的视线。
她这才发现这大帐有些许颠簸,并不是静止的。
“这是怎么回事?”
澹台梧笑道:“这都是多亏了太叔材官的巧思。”
萧南雪转头惊疑地看着太叔京,太叔京眼睛一翻,耸了耸肩,道:“我观察了你们在冰原上搭设帐篷的方式,又想到数万人久居冰原,补给困难,于是想了个辙。”
“你使了什么法术!?”
太叔京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会什么法术~我就是让他们砍了些冰松和碎石,制成木板石轮,在四处留了几个钉眼,教他们把帐篷安在身上,再让白狼群在前面拉着走,既可赶路又能不怕风雪,一举两得。”
他说得随意,萧南雪听了却是眼睛一亮,这法子不仅可以用来行军,冰原上的部族们如果住所帐篷都改装成这样,就能在永夜寒冬或者狼群来袭之时全部安全转移,还可以在冰原上四处迁徙呢!
澹台梧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点了点头,回去就把这个法子推广开来,能大大改善没有岩窟洞穴居住的燕人生活环境,原本他们搭建帐篷就费时费力,冰原上天气多变,一旦变化就要放弃住所去别的地方,所以普通的部族基本上很少有稳定的居所,如果有了这种可以移动的帐篷,那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太叔京在无意间又帮北燕做了一件大事,兴许能有十几万燕人因此受益,不过他没这个自觉,只是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跟着回到他们的永夜堡,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现在还不能走。
冰原上的确可能还有玄血乌钢,但那是不为人知的什么地方,没头绪的。
其实在他回来之时,澹台梧就已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你气昏萧姐姐,大可离去,我相信以你的本领真心要走,旁人是很难寻到你的。现在这里没有了你要找的东西,你又是为了什么留下呢?”
太叔京默然半晌,长叹一声:“我是有意气昏她,她这种性子过于压抑,此时对我发泄是最好不过。你难道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走,你萧姐姐就正好赶到吗?”
澹台梧当然知道:“萧姐姐她素来假寐,不知多少小人和灰狼雪怪想在睡梦中害她,都被她一刀斩了,此事外人不知,太叔材官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叔京摇了摇头:“我原本也不知道,只是她来得太快,事若反常必有蹊跷,那就只有她没有真正睡去这个可能,他受此重伤需要静养最好。我若不气昏她,她怎么可能真正地睡去呢?”
太叔京仰起头,看着风中飞散的大雪,又道:“至于我为什么要留下,可能我是真的怕了她乱来吧,她既要追我到天边,想必就会那么做的。别误会,我不是怕被她捉住,我居住在世外,她多半寻我不得,那时她要是苦苦寻边天下,仍然见不到我,岂不是被我害了?”
“是的,萧姐姐向来说到做到,可是归根到底,是她自己愿意如此,也不能怪你……”
澹台梧说着摇头苦笑,太叔京低下头来看他,道:“她不是希望我能多为周围的人考虑吗?我听进去了,如果我自己想逃,反而害了她的话,还不如不逃,我终归会走,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才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