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澈悦耳的声音传来,两人回头,却是萧南雪拄着她自己的长矛追了出来。
澹台梧又惊又喜:“萧……将军你醒了!”
萧南雪微一点头回应,又开口问道:“太叔材官,这是要去何处?”
太叔京转过身,背对萧南雪,道:“我在冰原上的事情已了,要回神陆去了,一路上多谢天狼将军关照,鄙人十分感激。”
萧南雪目光一敛,沉声道:“你既是我军中之人,本将不可任你私自离开,况且……”
“我非你军中之人。”太叔京打断道:“你我都清楚,燕军之中有随军铁匠,却从来没有什么材官,这本就是有名无实的职位,我既不在军编之中,如今事情又已经办完,就此离去并不违军法。”
萧南雪眉头微皱:“你要实,本将给你又何妨?”
太叔京哈哈一笑:“我早就对将军说过,我非燕非越,对什么权力更是没有兴趣,只是为了玄血乌钢,如今此物已经毁却,我再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什么……”萧南雪讶然问道:“你没有取得玄血乌钢?”
澹台梧和太叔京的对话她并没有听全,仅仅是听到了最后一段而已。
她看向澹台梧,澹台梧叹道:“是的,太叔材官大仁大义,萧将军妳先前被邪毒入体,几乎丧命,是太叔材官舍了眼前的宝物选择救妳……。”
“澹台将军!本将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萧南雪忽然大怒,喝道:“为将帅者,不可让他人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他便是为寻玄血乌钢而来,本将刀劈鬼物,受邪毒反噬那是本将不察无能,岂能累得旁人舍弃宝物!?”
澹台梧被骂得支支吾吾,气势全无,幸好还有熊面遮掩。
萧南雪岂能不知他的性子,定是他出言央求,才让太叔京不得不抛弃寻找已久的宝物转而来救自己!
她这边劈头盖脸地骂着,那边太叔京骑上雪燎原就准备要溜,萧南雪目光没有一刻离开他的身形,岂能瞒过?登时将长矛一掷,劲于强弩!
雪燎原不得不闪身一滞,就见那矛赫然入冰数尺,就插在原本它要跑过之处,它心下骇然,知道这一掷只为阻拦,若是真冲着自己投来,下场比山金洞的鬼物好不到哪儿去。
太叔京一看便知凶险,这冷血傻子出手好狠,心下恼怒,回头欲骂:“妳这小……”
一回头就见萧南雪站在风雪之中,面容憔悴,身子有些摇晃,原本简洁爽朗的及肩短发在此时看来竟有了种柔弱飘零的感觉。
这显然是她重伤初愈,此时还极其虚弱,又冒着风雪强行出来阻拦,连撑着身子的长矛都用剩下不多的气力掷了出来拦阻他们,太叔京一时气滞,终归骂道:“冷血傻子!小爷帮妳捡回这根长矛不是让你扔出来挡路的!”
萧南雪呼吸急促,一口口白气在空中飘散,竟然笑道:“你若是悔了,大可把本将打倒,否则你休想离开!”
天狼军众人听了萧南雪这般说话,都是纷纷向前想要援手,又被她伸手拦下。
太叔京骑在虎背上眉头紧锁,他不是担心自己逃不走,而是看见萧南雪如此逞强,极为恼火。
“明明站都站不稳了,拿什么拦我?天狼将军该不会真要将我囚在身边一辈子吧?你们都知道,我真要走你们留不下我的!”
太叔京说着又骑雪燎原转身跑了起来,萧南雪惊怒不已,本能地向前疾追了几步,只是她体力损耗太大,方才又奋力掷出长矛,更是耗尽了休息恢复的气力,没跑几步,脚下一软,便即跪倒。
她双手撑着雪地,见一人一虎越奔越远,恨得她双手十指都捏成一团,气得恨声大喊:“你走!太叔京~你就是逃到神陆尽头,你逃到哪里,本将追到哪里!”
这一声喊遥遥散于冰原雪山之上,清清楚楚,说完她两眼一黑,倒在了雪里,澹台梧和天狼军众人见状连忙上去扶起萧南雪。
“快,把她扶回大帐!”
太叔京却在此时已经骑虎奔了回来,亲自扶着萧南雪,看了一阵,道:“嗯,这一下郁火发泄,气血该是通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澹台梧一脸愕然,他根本没有想到萧南雪会如此强横要留下一个人,更没有想到太叔京会明明奔出老远还会去而复返。
见他张口要问,太叔京止住他,道:“先把这冷血傻子扶回帐篷里,我慢慢跟你说。”
又不知过了多久,萧南雪才悠悠醒转,她行军多年,有假寐的习惯,从未真正熟睡,为的就是防止刺客和袭营。
只是她战道中人,即使半梦半醒,对他来说作为休息也足够充分了,这就是她为何能事事俱到,一丝不苟的原因。
山金洞里一出来她的意识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明知太叔京暂时不会离开,澹台梧又在身边保护,……加上雪燎原背上柔软舒适,所以假寐不醒。
直到太叔京离开帐篷,没了声息,她突然睁眼醒来,身旁只留下了自己的七尺长矛,那是太叔京救人时顺手从鬼物尸体上拔出来放在萧南雪身下的。
她知道人已经要走,便立刻翻身而起,屏退旁人阻拦,拄着长矛勉强跑到了营前。
心里想着:“不行,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立下这等大功,又先后救了我和澹台梧,燕国还没有还你恩情,我也没有。”
等赶到外面,看见太叔京还没有走,萧南雪其实安心了不少,但又听他问澹台梧:“如果当真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你猜我会不会去救人?”
当然是“会”的。
萧南雪脱口而出的就是自己心里的想法,她知道对一个人来说舍弃自己追寻而又近在眼前的宝物有多么难,何况还是玄血乌钢这等足以令环境异变,催生异形鬼物的邪祟至宝,就算不是什么举世无双,仅此唯一,但是又能去哪里再找?
要知道萧南雪和澹台梧在冰原上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听太叔京一个人说起此物,更是完全没有见过。
即便这不是举世无双,也相差无几了,你还不是选择救我了吗?
这些心思萧南雪自然不会说出口,很多人只记得她有过必罚,却忘了还相应的有功必赏,这种准则是她深信不疑的,太叔京为燕军做了这么多,却还没有任何报答,怎么能让他走?
最关键的是,萧南雪觉得如果现在让他走了,从今以后再也无处去寻他。
所以澹台梧和很多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理解萧南雪为什么非要强行留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太叔京正坐在凳子上逗小白猫玩耍,然而它根本就不理会,他意兴索然地一耷脑袋,瞥见萧南雪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看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