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俊祺认真听着他的讲述，慢慢靠近他，他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在一辆出车祸的汽车上，头痛、身上全身痛，我发现额头上有东西在留下来，是血，我浑身是血。”
“汽车完全翻倒，而我紧贴着车顶，有一扇小窗户开着，我爬过去从那钻出来的，当时在森林中，已经是晚上了，我环顾四周想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起，但只有我一个人，我大声呼喊了好久，想要呼救，但没有人回答，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说着殷慕海从光亮中走进黑暗，走向殷俊祺，头发已经有些浸湿，水珠子在发梢清晰可见，顺着额前滑到脸颊，“我冷静了一会……但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殷俊祺捂着嘴巴，一脸痛苦，他真不知道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他经历的一切，竟是这么痛苦的时候，“天哪！”他眼眶红红，继续听着殷慕海阐述。
“我想起来曾看到车上有些文件，我看到车内的抽屉是空的，但是车顶的另一边有一个运动包和深棕色的包，我把它们拿出来，然后打开……”
他已经走到殷俊祺跟前，喘着粗气，“包里面是把手枪，棕色包里还有个钱包，里面有一个女孩的身份证件，当时我不认识她，但是后来我看了电视，才发现那就是莉娅。”
殷俊祺听得全神贯注，也提出了疑问：“但专方在现场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你知道吗？你藏起来了？”
殷慕海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殷俊祺瞪着一双惊愕的大眼问道。
殷慕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摇晃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把这些都装进了那个包里，抓起包我就开始走。”
殷慕海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绕过殷俊祺，在花园里边走边说：“我准备求救……但忽然，我感觉到了一种求生的直觉，我不能被别人发现自己带着手枪和这个包。”
殷俊祺跟随着他的身影，“你都失忆了，就不能做点正常的事吗？”
“什么叫正常的事，我是靠直觉在行动，多亏如此，我现在才能够站在这里。”
“你把它藏哪了？”
“离车几百米的石墩洞里。”
“现在呢，还在吗？”
“不在了，我昨晚去拿了。”
“为什么？”殷俊祺又不淡定了。
“我不确定，我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帮我恢复记忆。”
“结果呢？”
“除了包跟身份证，我发现了钱包内的探监证明，上面说莉娅去监狱探望过叶政，今天早上我拿走了手枪，保存在安全的地方，我把整个包还有里面的信息都烧了，之后我就去监狱看你外公。”
“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你要烧掉那些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杀了人，但是这些证据，如果被发现，就一定能将我送进监狱。”
殷俊祺有些懊恼地拍着后脑勺。
“俊祺，我不想进监狱，我不是什么英雄，今早见你外公时，我骗他我没有失忆。”
“天哪，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我当时没多想，但是……我后来发现这是让他信任我最好的办法。”
“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她不知道。”
“妈妈要是知道你去见外公，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你知道吗？”
“她已经生气了。”
“不，妈妈只会因为不被信任而生气，我们得告诉她，先斩后奏她一定会发火的！”殷俊祺很清楚叶澜是什么样的人，要么平静的满不在乎，要么气到将你碎尸万段。
“不行，现在还不行，我明天接你去见外公？”殷慕海坚决反对，被叶澜知道肯定会被切断很多线索，好不容易被自己挖掘的一条线，不能被这么快扼杀。
殷俊祺很无奈，但面对殷慕海坚决的眼神，也只好妥协，“好。”
“很好，我明早来接你。”说完他转身朝楼下入口走去。
“爸爸，你永远不要再骗我好吗？”忽然殷俊祺在他身后喊道。
“永远不会。”
“你发誓吗？”
“对，我发誓，但你也得答应我永远别再碰毒品了。”
待殷俊祺答应着点头，他才走了下去。
等殷慕海走后，殷俊祺整个神经还处在紧绷状态，他重重呼着气，调整好自己，毕竟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他有些难消化。
外面的雨渐渐又开始变大了，是阵雨，在这个季节，总是有潮湿的寒气侵蚀。
林雨坐在车内在中心广场出口等了很久，大雨噼里啪啦落在车顶，雨刮器摇得停不下来，她眼睛死死盯着路口，怕错过了什么。
暴雨的街头人烟稀少，偶尔可以看见几个头顶包冲冲跑过的人，这时候大多数人应该都躲进了商场或者店铺内了。
跑过的人她也会多看几眼，确保不是殷慕海，她才转移目光。
这时，从路口走出一个修长挺拔身躯的男子，穿着黑西装，没有撑伞，头微微低了低，在雨中走着。
林雨定金看着，确定那就是殷慕海。
与此同时，殷慕海正朝着她方向看了一眼。
“该死。”林雨迅速压低身体，躲藏好，不确定殷慕海是否发现她。
她保持着躺着姿势等待了一分钟，缓缓地抬起头来，发现已经不见了殷慕海踪影。
她来回扫视了一遍，确实不见了。
“啪嗒……”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
林雨感觉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殷慕海已经全身湿透，本是黑色的西装此时看着能拧出水来，头发湿漉漉垂在额前滴着水滴，无数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似乎是跑过来的，他微微喘着气，咽了咽口水。
或许是被冰冷的雨淋的有些凉意，他的五官有些僵硬，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也笼上了一层白纱，看着朦胧又深邃。
他没有看林雨，“我是来见俊祺的，他平时都在这排练。”
“你来看他练歌？”林雨调整好状态，现在正是质问的好机会。
“我是来和他谈话的，他最近不太好，也不愿意相信我。”殷慕海始终看着车的前方，自顾自地说着。
“因为他了解你曾经是怎样的人。”林雨冷冷地看着他。
“我知道对于我的评价很糟糕，但是俊祺认识的我是远离权力控制和办公室斗争的我，我知道，还有另一个我，我的孩子跟我说起过，我猜你也认识另一面的我。”说完，殷慕海转头看着林雨，就像是能将人吸引瞳孔里。
林雨早就不是以前为他痴迷的小姑娘，她冷哼一声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是在浪费时间。”
“你是我唯一记得的人。”说着他将身体离林雨近的一侧转了转，“让我觉得最亲近的人，潜意识里，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你为什么跟踪我，怀疑我？”
“因为你是罪人。”林雨咬着牙，毫不犹豫地说。
殷慕海叹了口气，觉得跟林雨说不通，“如果你认为我真是凶手，那你现在一定很害怕，但你并不害怕。”
林雨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内心有东西在翻滚，她心跳有些快，胸口起伏变大。
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做着心理战，林雨被殷慕海说中了，她并不怕他，从来没怕过，她怕的是自己，怕变回从前愚蠢的自己再一次陷进去，无法自拔。
殷慕海很清楚他能影响到林雨的情绪，她就像只野猫，现在全身带刺，攻击性十足，但是一旦被驯服，就会变得很温顺。
“下车！”林雨受不了这样的对视，周边的磁场不适合两个人独处。
“如果有什么让你害怕，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对你撒谎。”
“下车！”林雨不想再听下去，殷慕海说的招招都中。
“多希望你能再次信任我，林雨。”殷慕海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雨，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终于林雨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她重重呼了口气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懊恼。
夜晚应该是每个家庭最期待的时刻，忙碌了一天，在外的家人都能回到家聚在一起吃饭，分享一天中的喜怒哀乐。
往常他们也是这样，殷俊祺和殷俊哲放学回家，叶澜下班回来准备晚饭，殷慕海虽然有时会加班，但是基本都是回来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忽然一下子家里少了两个人，殷俊哲觉得空空荡荡的。
在客厅的沙发上，叶澜开着落地灯，殷俊哲躲进叶澜的怀抱，和母亲依偎在一起，这样他才有安全感。
“莉娅说俊祺是个瘾君子。”殷俊哲闷声说。
叶澜觉得很无语，她抚摸着殷俊哲的小脑袋说：“你知道这不是真的，你比莉娅更了解你哥哥，不是吗？”
“那为什么昨天哥哥被人带走了？”
叶澜叹了口气，捋了捋殷俊哲额前的碎发，没有回答。
“你不让我看电视，你还什么都不告诉我。”殷俊哲嘟着嘴巴，堵气道。
叶澜莞尔，“我只是想保护你。”
殷俊哲从叶澜怀里抬起头，一脸懵懂地问：“保护我什么？”
“这个嘛，你还只是我的小孩子。”叶澜温柔地看着殷俊哲，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