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苏寻想说炼丹师,不过为了不引起骚动,决定隐藏自己炼丹师的身份,以炼药师身份行走。
可即便苏寻说出自己是炼药师后,周围五六十号渔民们,骤然睁大眼睛,目光看向苏寻,皆一幅难以置信的神色,个个嘴巴大张,足以塞下一个个鸡蛋。
下一刻,一阵哄笑声响起,不少年轻渔民们笑的前俯后仰,就连年岁大的老人都轻笑出声,觉得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着挺稳重,说的话却如此不着边际。
炼药师?
怎么可能?
海伯看向苏寻,唇角都微微抽搐了一下,原以为苏寻有什么好的方法来解释自己身份,结果却是如此信口开河。
炼药师啊,那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职业,别说他们渔晚村,就连千里之外的海岩城,听闻仅仅也只一位炼药师。
而且炼药师,地位何等尊崇,上可炼药增强武修修为,下可炼药医治凡人病灾,比一般的医师强了不知多少倍。
炼药师行走皇朝,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对其恭敬有加,心生敬意。
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炼丹师,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唯有那世家大族,才有资格请得动这等高人。
这些奇闻传说,皆是由村长儿子从外面听说而来。
苏寻一怔,似没想到仅仅说出炼药师身份,众人为什么是这幅表情,然后就一阵嬉笑呢?
难道炼药师很少?
岂止是少,简直是稀少!
任天泉胡须飞扬,深陷眼窝微微颤动着,看向苏寻,眼中有怒火升起,冷声道:“小子,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只能将你捆了,哼!”
一股淡淡威严散出,苏寻瘦削的身躯笔直挺着,直视对方,他已意识到炼药师可能很稀缺,或者说这片地域,炼药师很少。
苏寻哂笑道:“村长,想必你寻找过不少医师前来救治你的儿子,结果可想而知,而你却请不动炼药师,只能干着急。”
苏寻似乎没看到村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然笑道:“那么既然我说我是炼药师,你为什么不肯一试呢?好歹死马当活马医,也未尝不可。”
“再说,您那儿子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即便能请得动炼药师,时间也来不及了吧,毕竟拖了一年。”
任天泉内心一颤,心里暗道:“的确,拖了一年,再不救治,展儿恐怕撑不下去了。”
旋即任天泉盯向苏寻,神色阴晴不定,沉默许久,最终沉声道:“你跟我来。”
此话一出,附近不少人怔然,纷纷不解,开口道:“村长,您该不会真相信这小家伙的话了吧?那可是炼药师啊!”
下一刻,任天泉充分展现了一位村长的魄力和威严,挥手道:“不必再说,世上之事,总得试试才知道成与不成,不是吗?”
说完,任天泉向村内行去,苏寻朝着海伯眨了眨眼,然后朝着一众渔民们耸耸肩,施施然跟上任天泉的步伐。
海伯见到苏寻如此有信心,或许真如他所说,是一位炼药师,摇摇头,他也快步跟上。
一众渔民们纷纷晃过神,看向他们背影,不少人道:“走,去看看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不是真像说的那样,是传闻中的炼药师,如果不是,我们再把他捆了,谅他也逃不掉。”
接着,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朝着村内行去……
渔晚村依山而建,整片村庄草屋错落有致,清晨金色的太阳从海面升起,一缕缕碎金似的光泽飘洒而下,显得格外璀璨和宁静。
任天泉带着苏寻来到村子深处,这里有一座普通院落。
柴门虚掩,矮墙围绕。
庭院不大,三间草屋,一方庭院,庭院中央是一株虬劲杨树,一侧开辟了一洼药田,另一侧则种着几株花苗。
无论是药田,还是花圃,下方土壤蓬松,沤肥黑沉,不见杂草,枝叶上依然有水珠垂落,生机盎然,苍翠欲滴。
周围纤尘不染,干净舒爽,显然有人经常打扫。
任天泉和苏寻径直迈入院落,苏寻瞥了一眼药田和花圃,便跟着任天泉走进东侧的一间草屋内。
草屋内,苏寻甫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醇厚苦涩,普通人不经意间闻到,必干呕灼目,咳嗽微喘。
但苏寻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笑话,他可是从小在药炉旁长大,这等药味,简直小儿科。
任天泉余光不时看着苏寻,见他脸色平静,心中对苏寻不禁高看了一眼,他可是清楚这房间药味何等浓烈,当初他也是熬过半年,才勉强适应。
或许,眼前这个清秀小家伙真有几分本事。
苏寻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草屋虽简陋,但布置的简约干净,空气中飘扬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气,极淡极淡,而草屋深处,一张竹床吸引了苏寻的注意。
不,是竹床上躺着的一道身影。
走近一看,这道身影是一个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相貌普通,与身旁的任天泉有几分相似。
只是,此时这位男子身躯瘦弱如竹竿,仅剩一层皮包骨,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皮肤暗黄,若不是其胸腔还在微微跳动,苏寻都以为眼前躺着的是一个死人。
可苏寻知道,这男子没死,不过跟死了差不多。
任天泉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心痛难忍,老眼蕴泪,随即看向苏寻,见他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
此时,门外海伯和一众村民皆已来到门外,顿时村长家便挤满了人群。
不少人站在门外观望,尤其看到苏寻站立在床榻旁,静默不语,以为这个小少年也束手无策,之前吹嘘的“炼药师”身份,想必也是诳语,不禁纷纷不满。
“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小家伙,不行的话,也不用害怕,只要说出你背后之人,我们渔晚村是不会伤害你的。”
“阿婆,阿爷,你们看,这小子,还鼓吹自己是什么‘炼药师’,简直胡闹嘛!”
“小心,别让展哥被这小子暗害了……”
一些年纪大的村民微微皱眉,认为村长此举有些大意和欠考虑,年轻村民们神色更是激动,有狐疑、嘲笑、和担忧,乱糟糟一片,皆认为村长救子心切,过于相信这个外人。
这一幕让海伯更是无语和烦闷,内心不禁为苏寻担忧起来。
草屋内,苏寻静默的身躯终于动了,他猛地抬起右手,瞬间搭在男子手腕,动作娴熟迅捷。
“果然如此!”
几息后,苏寻自语了一声,神色平静,接着,右手骈指,指尖元气涌动,一抹灼热感在指尖升起。
而后苏寻拨开男子胸口衣服,露出男子瘦削干瘪的胸膛,接着,指尖犹如一道苍劲笔锋,在男子胸口四周轻轻勾勒,顿时,一道道蜿蜒曲折的纹理在胸口隐现,化作五棱状,拱卫在四周。
那种动作自然娴熟,仿佛练习了千百遍,流畅自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这一幕令得任天泉眼眸一惊,带着一丝惊愕。
做完这一切,苏寻呼吸有些加重,鼻翼翕张,稳了稳心神,他从怀中取出一柄血色匕首。
“干什么,小子?”
“快住手!”
门外众人见到苏寻拿出一柄血色匕首,心中一突,意识不妙,纷纷吼道。就连任天泉心中也是一震,死死盯着苏寻,眼神锐利,仿佛一只护犊猛兽。
下一刻,苏寻深吸一口气,左手一翻,元气升腾,一朵火焰在其掌心悄然浮现。
火焰如花蕾般大小,摇曳如烛火,鲜红如燃,在其掌心徐徐摇晃。
“这……这是?”
“这是什么火焰,竟能从人身上冒出来。”
“难道这小伙子,真是一位炼药师?”
这一瞬,任天泉老眼一眯,他隐约感觉,眼前这苏寻身上仿佛多出一种无形的气质,沉静、专注、自信,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少年都不相同。
任天泉霍然转身,看向村民,大手一挥,制止了门外村民的质疑声:“勿要喧哗,安静等着。”
声音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
所有嘈杂声皆消失,所有目光都翕聚在苏寻身上,神色间带着一抹吃惊和震撼。
苏寻可没心情关注周围的气氛,见他左手掌心托着火焰,右手持着血色匕首,神色专注。
下一刻,苏寻看向男子胸膛,目光沉静澄澈,左手掌心猛地拍向男子胸口,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掌心火焰顿时与男子胸口紧紧贴合在一起,赤红如燃的火焰须臾间照的其胸口鲜红一片,宛如烫铁。
旋即,苏寻闭目,心神细细感知,宛如雕塑。
那些村民们都禁不住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寻的动作,以及贴合在男子胸口上的火焰,心头止不住涌上一片震惊。
哪怕他们再没有见识,再孤陋寡闻,此时,也清楚苏寻正在做一件连他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们无法理解,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欣赏,无论是胸口上晦涩玄妙的纹理,还是那鲜红透亮的掌焰,以及苏寻行云流水的动作,和专注笃定的目光。
这一切,出现在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的确太过不可思议。
这一刻,苏寻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