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就要从'头'开始!”
“除去遮盖天灵的杂草!”
“身体发肤事小,赡养传宗事大!”
一大堆理发口号被写的到处都是,为了改变千年的陋习,王元也是下了力气,效果还不错,广大劳动人民充分发挥想象力,再出门看时,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发型实在是引人发笑,但确实也使得山寨空气清新了许多。
牛犇与杨再兴再次来到山寨见到这般场景也是吓了一跳,王元苦笑着道:“没办法,老百姓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打理头发,只能剪短些还干净。”二人这次来不光是送年货,还要与王元商量盐业经销之事。如今牛家生意越做越大,在洛阳与开封都有大的商号,再居住在这个小县城已不方便了,牛犇这一年都没怎么照看生意,长久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为了方便,牛员外想把家搬去洛阳,那里的官场也梳理好了,只要去了就能进盐务司,但这边毕竟是祖宅所在,还有差事交割不下,就想着找王元想办法。
王元听了很是平静,当初在粗盐提纯时就想到了牛家会做大,这时间比王元预计的还要慢许多。想了想,王元道:“这里的差事还是要交给一个稳妥之人,毕竟现在你的乡勇非同小可。”牛犇道:“牛三倒是本家,只是在县衙出入的少,很难左右县尊的想法,杨叔也不好直接出面,王顺臣王六八倒是可以,只是他的事情也很多,怕抽身不得。”杨再兴也道:“是啊,我这里实在是离不开顺臣,那些账目没了他就是一团乱麻。”王元道:“牛三打仗可以,王顺臣也不是长袖善舞之人,现在能在县尊面前说话的还有谁?”牛犇道:“那就只有县尊的家人了。”杨再兴道:“二管家萧宝善此人还算机灵,已经算是自己人了。”王元知道他说的自己人就是交了投名状的,点头道:“也好,让他挂个县尉,牛三负责具体事务就好,好处不要少了他的。”
又说去洛阳之事,王元秋后刚去过一次,很有发言权,商议了很多细节,尤其是官面上的事务,王元给了牛犇一封信,让他去王屋山找妙真子求助。杨再兴在县城的势力已经稳定了,并通过加盟牛犇的商队辐射到了周边,这次来是想找王元要人手建立镖局,太行径要道就在左近却始终没有控制在手,对于杨再兴来说这就是损失。王元也清楚,流民里就有本来做镖师的,只是鞑子十分看重行商安全,王元不敢掐断太行径。杨再兴一说办镖局,王元眼前就是一亮,直接打劫商贾确实会招致大祸,但赚点镖银却是可以,而且太行径两则都是自己的地盘,即使出事也可以利用牛犇的身份化解,如此一来得利实多。
春节就要到了,山寨里的活动也都围绕着过年展开,王元的心情却沉重了,最后不顾天气寒冷去了王家村。这是为什么呢?
小年前,汉军的营地抓到了两个小偷,这年头小偷小摸的很多,也不算稀奇,打一顿赶出去了事,心狠些杀死也无所谓了。稀奇就在于这两个小偷的身份,俩小偷说他们是林州人,是前年被抓的民夫返乡,汉军们把这事儿报给杨再兴,杨再兴很重视,亲自询问,得知伯颜平定南方退兵了,走的是新开通的大运河,所带的民壮一部分留下来挖大运河,一部分拉纤北上,他们就是拉纤时逃跑的,逃跑的人很多,鞑子无心追赶,才逃得一命。
从那一天开始就陆续有这样的事发生,山寨里大都是被抓了壮丁的人,偶尔有人能见到亲人哭得稀里哗啦,王元从杨再兴口中得知后也患得患失起来,王强、李凌这些人一怂恿,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山寨来到王家村。还真有同村的人回来了,王延,王元的堂哥,拄着棍子背着老娘出现在了王家村村口,被早就看到的一帮子伙伴给抬进了村子。一番折腾后,众人得知了不少事儿,王强的母亲还没到战场就死了,胡奇山的父母可能还活着,但分散了,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了,还有不少人都很久没见到了,也有很多人知道了确切的死讯,王元心一直揪着,想问自己父母的音讯,但又怕听到噩耗,终于,王延道:“元弟,叔和婶都还好,叔识字,去了也没受多大罪,咱村人多亏他照顾,我们还是一起跑的,只是后来跑散了。”王元闻言松了口气,又问王延逃跑路线。王延道:“我们是在夜里逃跑的,大概方向就是东边,走了两天才见到人,那地方叫洪溪村,再走就到了夏邱县,一路往西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得知父亲要回来的消息,王元十分激动,年都不过了,把山寨交给樊虎打理,与樊战、胡奇山、王强、李凌等人分头去迎接返乡之人。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但在众人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有了这团火,什么样的严寒也阻止不了王元前进的步伐。
找了五天,见到了十几个人,更多的是冻僵的尸体。王元更加急迫了,每次检视尸体都是对他的考验。年三十到了,但王元却没有心情过年,他此时已经是两眼赤红,精神都快崩溃了,没有什么比找到父母更急迫的了。
又过了两天,身后方向传来马蹄声,来人正是跟随李凌出来的李戴宗,还没到跟前,李戴宗就大叫道:“找到了,老家翁找到了!”王元闻言身体晃了两晃,一下子跪在地上,全身都虚脱了。
王元是被抬回王家村的,王奎也是如此,可怜王元的母亲却早就倒在了这个寒冬,连尸体都被野狗拖去了。王奎回到王家村两天后就恢复了体力,王元却急火攻心需要好好将养。
王元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传信给南面的屯田汉军与周边村落,让他们善待返乡者,每送回一人奖白面百斤。王奎也从樊虎等人口中得知短短两年王元成就如斯,心疼儿子之余更多的是骄傲和庆幸,庆幸自己可以活着享受儿子的孝敬。
上元节,王元康复了,陆续来到山寨的人足足有二百多,王家村天天都可以听到喜极而泣的声音,王家村作为地主,回来了十多个人,整个王家村都沸腾起来,为了庆贺劫后余生,王元决定过一个热热闹闹的上元节,同时也算是给返乡者洗尘。酒宴上,王奎十分得意,一个劲地夸自家出了个麒麟子,樊虎凑趣道:“王老哥,这么一个麒麟子可要早早开枝散叶才是,咱们是不是趁着正月把孩子们的婚事办了?”王奎此时已经醉了,闻言却是犹豫了,朦胧的醉眼看了看低头害羞的二丫,摇头道:“我家麒麟子可不能随便了,这正妻还要斟酌斟酌。”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脸色难看,王元赶紧握住二丫的手,对父亲道:“爹,您醉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二丫全身都在颤抖,眼泪噼里啪啦打在王元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