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小孩闹时的哭声一般的大,可这声音显然不是什么欢喜的声音,而更像是人的凄惨的哭声。
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就像一个怨气的人来喊冤。她又忽然地想起了童年时那个诡异的尼姑奄有哭声的传闻。
千颂子再也忍受不了这哭怨声了,她掀开了被子,穿好了衣服和鞋子后就起了床。
她决定去看个究竟,证实这件事是否为实。
避开了屏风,走过母亲的床时,不小心地碰到了床角,发出了声音,她没在意,接着走向房外。
貌似是被这声音吵醒了,母亲惊的醒了过来,她扯开了被子,母亲依然是侧着身子睡,不过变为了左侧。
母亲只穿着睡衣,再穿上鞋子后,站起了身,对千颂子说:
“你要去哪呢?大半夜的。”
千颂子被母亲的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她迅速地想了个理由:
“睡不着,去外边走走。”
母亲向千颂子走来,并走到了她的前面,在千颂子茫然时,她回过头来说:
“我随你去罢,我也睡不着。”
千颂子觉得母亲不是被声音所吵醒的,而且真的睡不着。她不敢为这简单的要求而作出不合理的拒绝,她只好答应了:“嗯,行。”
母亲继续地走出,她走向了院外,撇下了千颂子一人。
“我去上个厕所,颂子你先去外边等我罢。”
“好的。”千颂子说完走了。
她推开了房门,说:
“母亲,你记得穿件大衣,外面冷了。”
千颂子不确定已经在院外的母亲能否听到,但她也只能尽这份关心了。
不亏是水月寺乡里最偏僻的地方,看来必然有它廉价的原因。
房子面朝南边,是最直接受冷风吹进的位置,到了黎明,气温猛地下降了几度,寒风更是冷冽地呼啸着。
千颂子打了个冷颤,被风吹了几下后,她已经快忍不住打喷嚏了。
她赶快地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就在尼姑庵的门外,有着墙挡住了风,千颂子感到有些暖乎了。
母亲从院外出来了,其实她知道千颂子说出来走走只是个幌子,找到这怪异声音的来源才是她的真正目的,而她就是来协助千颂子的。
千颂子看到母亲在门外徘徊着,眼睛张望着四周,是在找她,她立刻向母亲挥了挥手,叫母亲来她这边。
显然母亲能听到她那时的提醒,母亲走过来时,千颂子看到她身上披着件棉大衣,这是母亲唯一的大衣,特别的暖和,虽然外观不美丽,但对于母亲来说很珍贵,好像是母亲的妈妈送给她的。
“进去罢。”母亲对千颂子说。
千颂子嘴巴半张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的内心又被母亲看透了。
“进去?不是走走吗?”她还想再掩饰一下。
“颂子,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走吧,看看就知道了。”母亲说。
母亲踏上了台阶,推开了门,千颂子紧跟着走上去。
“您知道我要来这?”
千颂子知道自己伪装不了了,只能说明了目的,但她此时更想知道母亲是如何知道她的想法的。
“我天天都被这哭声吵醒,只有偶尔的几天不会有,根本就睡不着。”
千颂子顿然对母亲的失眠产生了几分怜悯,她说:
“真是苦了您了。”
她们一起走了进去,千颂子心里还有点害怕,夜里突然到访尼姑奄,也没有告知老尼姑,当然有些冒失,要是被别人误解了那更不得当。
“母亲。”千颂子对走在前面的母亲说,她貌似对这很熟悉,即使在这般漆黑的夜里也不会找不到方向,更不会因上下台阶而绊倒。
母亲听到到千颂子的叫声后,放缓了脚步,向千颂子身边走来,扶着千颂子的右肘,领着她走。
“我们这样好吗?”千颂子说。
母亲却没有理会她。
“我是说我们这样冒失地进来,会不会打扰到老尼姑她老人家的休息。”
千颂子挺高了嗓音说,故意让母亲不得不注意到她。
“颂子,我们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好的,反而对老尼姑来说是件好事。”
千颂子不明白为何是件好事,但也没多问,仍由母亲带着她走着,走去堂内。
她仰望了天边,是透彻的,不会被天花板所遮挡。至少能清楚的看到了月亮,就足以确认这是没有封顶的。
千颂子继续打量着周围四处的建筑,这尼姑奄她只是小时候两三岁时随母亲前来投油香钱,过后因为那件事的影响,就再也没有来过。
仅凭着小时候那模糊的印象,是记不得这里的模样的。
千颂子张大了眼睛,心里破碎的印象也重逢了起来。四间房子呈正方形分布,而中间则是中空的,只有一个水井,如铜钱一般。千颂子听母亲说,这种形状的房子叫做下山虎。
她正仔细地看着下山虎的形状,母亲就对她说:
“没错的,那是老尼姑的哭声。”
母亲的话令千颂子惊悚,童年的传闻是真的,哦不,或许应该说老尼姑说的话是真的,的确是她自己在哭。
可是母亲又怎么会知道的呢?千颂子越加奇怪与期待。
“为什么老尼姑要哭?”
千颂子停住了脚步,决定细问母亲真相是怎样。
但母亲没有回答她,被千颂子甩开了的手,有点不适然地垂放在腿旁。
“走吧,去找她就是。”
母亲把后缩的千颂子拉了过来,只留下这一句迷离扑朔的话语。
“母亲是指老尼姑吗?”,千颂子明知故问,“您知道老尼姑在哪?”
“我能带你去。”母亲依然话语含糊。
千颂子对母亲带有几分敷衍性的话,感到厌烦,她不再问母亲,而是随着她走去。
母亲领着她来到了第二房,也就是在“铜钱”的西方,那有三扇门,都是关着的,且柴门上的红漆都有些褪色了,门上的锁也生了锈,可见是经历过几十年的沧桑所致的。
母亲放开了千颂子,走向了东边的那扇门,也就是最尾边的门。
这门没有锁,千颂子站在一边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母亲利索地推开了门,里面没有点灯,悬挂在墙上的油灯里的油芯线也快燃光了,而灯油也所剩无几。
在这落魄的房子里生活该是多么的艰苦,千颂子不敢想象这里边住着人。
“我来了,起来迎客吧。”
母亲对着房里喊道,接着对千颂子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一起进去。
千颂子这茫然中跟着母亲一起走进了房子,这房子大概就100平方米大小,这才她看到斜放在角落,有一张床。
母亲没有拘束,自在地当作是自己的家,她先拿起放在桌上的半盒火柴盒,抽出了一支火柴,点了火,没能起火。她再重复的起了几次,这盒火柴有点潮湿,可能也放了很久没用了。母亲再起了几下,终于冒出了火苗。
母亲一手拿着火柴,另一只手则是半围着火柴,是在给它挡风,免得被风吹灭了。
她打开了油灯,用放在盘子上的镊子夹起了油灯线,再把生了火的火柴凑了近,瞬间,灯就亮了起来。
罩在玻璃瓶里的油灯亮得有些暗黄,透出玻璃照射在房内,也仅亮了它附近的一方。床边还是黑暗的。
母亲可能是怕千颂子对这陌生而感到害怕罢,她再次拉着千颂子的手,一起走向了角落的床。
她还没靠近时,就朝那喊着:
“我们来了,你知不知道。”
难道那里有人吗?床上有人吗?
千颂子低斜着双眼,仔细地注视着床,可是她并没有看到床上有任何的东西,更不用说是庞大的人了。
那母亲究竟在和谁说话?
“那没人,母亲,我们走吧。”千颂子说。
母亲没有去回千颂子的话,而是卸下了母亲,只身向床边凑近。
她的脚步放得很轻,若不仔细的听,定是察觉不到,这像是被沉默所描写的脚步。
千颂子呆在一旁看着母亲,她先是用手摸了摸床上,却是摸了个空,千颂子窃喜自己的目光是如此的尖锐。
然后,母亲用脚踢了踢床底下,却不小心的踢到了木板,可母亲没有唉声喊疼,而是又说出了令千颂子奇怪的话:
“出来吧,老太婆。”
千颂子唯一敢确定的是母亲口中的老太婆就是老尼姑,可窄小的房里除了她们二人,就没有别的生物,更不必说老尼姑了,就算是几十年不见了,但也还没到认不得的地步罢。
母亲貌似放弃了她无法让人理解的挣扎,来到了千颂子身旁,对她说:
“颂子,既然没人,那我们走吧。”
千颂子庆幸母亲从对肯定有人这点里解脱了出来,她高兴的对母亲说:
“母亲,走吧。”
虽然心里有点不舍,对还没能了解这哭声是从哪来的,还没有解开,依然疑惑,但这下山虎的房子总让她感到恐惧,其中不排除还存在着童年时人们对尼姑奄的恐惧,使她现在也生怕着。
千颂子很快地走出了门外,正在下台阶,可是她突然发现母亲没有跟上来,她想母亲是在掐灭灯火,就没去在意,继续走出去,不过脚步放慢了些。
奇怪的是只需要一会的功夫就能完成的母亲,现在却还迟迟没有跟上来。
千颂子有点担忧,赶快返回有去,她来到了门外,看到母亲也站在门外,而房内的灯却还亮着。
她脸上显出疑惑,刚想问母亲是怎么回事,就被母亲止住了话。母亲始终把手竖直地放在嘴唇,示意她不要说话。
母亲悄悄地把头探进房内,不知是在看着什么,千颂子不敢走进去看看到底有什么。
“来了来了,真是熬不过你。”
忽然里面传出了一阵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很成熟,语调有点低沉。
这时母亲拉过千颂子的手,没有跟她说什么,就一起走进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