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苟的师父尚老贼与为师多有纠葛,那事你当年便知晓。”陈太钦幽幽道,双目深邃。
楚启点了点头,他当年修行一路无比顺利,被人称作云台天才,常常有人拿他与卞惊做比较。
只是后面第五境圆满时竟遇到了瓶颈,这本没什么,只不过那时却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
说他先前一路顺畅不过是服用了大量丹药,如今便露出了原形......
甚至还有言论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陈太钦。
说他在第十境陷入瓶颈多年,心有不甘,便花费大量丹药资源打造了一尊所谓的“天才”......
诸如这般言论者,还有许多。
陈太钦眼神幽幽:“那时让你领了面壁后,其他的为师也没有多言。现在你想来应该也能稍稍有所明悟。”
“师父,尚长老...”楚启顿了顿,没有说起来。
沉默了会儿,他又问道:“当年倒是给您添麻烦了,似乎现在也是。”
陈太钦笑了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实是为师给你添麻烦了也不一定。当年你掌门师伯罚你面壁后就压下了这事,你后面也算有韧性,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倒是学会了淡然。”
楚启点了点头,他记得那日是他带着紫薇前往云台峰上拜会师长,却没想到碰到了黄苟等人,他一开口讥讽自己时,自己本就心绪不宁,又受流言影响,再碰到这当面的挑拨。愤怒之下,便是欲要发作。
没想到紫薇却是先开口为他出头,那时黄苟被区区小童顶撞,怒而动手。
宗门的小童,说起在门中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只是一些较核心人物身边的杂役,全凭侍奉之人显贵。
所以黄苟若是打杀了紫薇,他也罪不致死。
只不过本就怒火中烧的楚启哪还能容忍他打杀紫薇,便率先出剑,削去了他顶上头发。
若不是还保持着克制,那一剑怕是要对着他的脖颈!
在后面面壁的时候,卞惊前来探望过他,稍稍跟他提点了三言两语。
虽然没把事情说透,但他本就是聪明人,再者,面壁之时,静思之下,便也明白了一些来龙去脉。
尚长老的师父与掌门师伯柳至、师父陈太钦的师父乃是师兄弟,虽都是云台一脉,但也有嫡庶。
就如今说来,自己的太师父乃是上代掌门,那么师伯柳至、师父陈太钦便是那时候的云台嫡系嫡传。
楚启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嫡庶之争罢了。
云台一脉,派系颇多,难免有些纷争。
那尚长老似乎就是想拿自己师父陈太钦做文章,而自己恰巧可以做个这篇文章的前言序语。
只不过听师父刚刚的话,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二人多有纠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楚启稍稍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再深思下去。
既然师父没说,那想来自有他的道理。
而自己下山,也能让师父少一份包袱,踏上长生桥的修士,在钟山长老一级的纷争里,还是太嫩了。
陈太钦看他回过神来,开口吩咐:“你下山后去要个官面身份,最好是能拿个武成侯府的身份牌子,到时候在山下行走也能方便些。”
“到了外面,好歹还是那老武夫的名头管用。”他嘟囔道,“另外你也要去一趟青州替我办个事。”
听到师父又说起这个事,楚启振了振精神:“您说。”
“你去青州王府上带个孩子回来。”陈太钦嘟囔道,“别问为师是什么意思,为师也不知道!”
楚启微微一愣,刚想问话。
“为师当年行走天下的时候,有过一些老相识,前些时候有位老相识来信,上面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递过来一张卷过的小纸条。
上书“望陈兄往青州王府收一弟子”。
“你把这小纸条带上,这位老相识是个散修,叫郑彦成,昔日我欠他不少人情,该还的还是要还的。”陈太钦说道,“不过这个什么青州王、绿州王的我不清楚,以前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兴许是朝廷这些年新封的王爵吧,你下山后自去打探。”
楚启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叠好小纸条,放入了养剑葫里。
“速去吧,莫要停留。”陈太钦嘱咐完了后便开始催促。
“那个...”楚启犹豫了会儿,讪讪道,“师父您老人家还有剑器吧?”
陈太钦闻言,一脸狐疑:“汝欲何为?”
“嘿嘿。”楚启挠了挠头,“这不是要去替您收徒弟,我想着要不把小师弟的剑器也一并给他带上,路上我也好教导教导他。”
陈太钦瞪了他一眼:“你是自己想用吧。”
“嘿嘿,师父您老人家果真一双法眼如炬!”楚启恭维着。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当真没有?”
陈太钦怒了:“当真没有!你知道你的白玉京花了我多少灵石么?二十万呐!你个败家玩意儿。别说剑器了,剑柄我这都没有!”
楚启依旧不依不挠:“您都要收徒弟了,当真没点存货?我发誓我就用用,定然会还给小师弟的!”
“谁说我要收徒弟了。”陈太钦反驳道,“先带回来看看成色。如果太差,就送他去灵谷一脉学些旁门也好。”
钟山灵谷一脉,虽也修剑器,但更注重一些旁门。
诸如饲育灵兽、培育灵物、锻造灵兵......也算是个安稳的地方。
楚启还想再争取一二。
一股灵力大潮涌来,将他狠狠地拍到了屋外。
“滚!”
楚启拍了拍沾染的尘土。
嘴里碎碎念了几句,然后趁着陈太钦还没再给他一记暴捶之前,唤出剑器白玉京,化作一道流光往山下飞逝而去。
...............
金陵。
经过先前的一阵大战,金陵城与往常相比自然是破败了不少。
但作为天朝南都,又有武成侯坐镇,这一次大战并未伤动金陵筋骨。
在城门口一阵盘问登记后,凭着钟山弟子的身份,楚启很轻易地就入了城。
金陵军民们有条不紊地恢复着这座城市原本的生机。
各条大街虽然破败却并不萧条。甚至有不少商铺已经开始营业。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楚启看到大街上巡逻维稳的铁甲军士,还有百姓们劫后余生却依然乐观的模样,不由心里多了一丝丝地暖意。
不一会儿,他就到了武成侯府。
在跟屋外的铁衣验明了身份后,那铁衣便请他到侯门一侧的小屋饮茶歇息。
不一会儿,楚启还未饮上几口热茶,便听到了一声爽朗的笑。
“你倒是清闲!”来人正是毛霸霸。
楚启站起了身,朝着自己的好友走去。
眼前的武成侯世子腰挎绣麟,一身玄色锦衣,前胸后背处纹着两条红线麒麟,两袖口还有金丝绣作的纹路装饰,贵气十足。
如果说之前的着甲少年是个英气十足的年轻将军,那么此刻的锦衣少年才是真正的侯府世子。
两人走近,楚启便被他一把揽住肩膀:“这些日子金陵城中忙着重建维稳,可把我忙坏了。”
他俩就勾肩搭背地朝着府衙外走去,毛霸霸嘴里还絮叨着:“走走走,我们外面说话。”
楚启笑着调侃了几句:“怎的,都到你家门口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哈哈,换个时候你要是在我家常住都没问题。”他拍了拍楚启的肩膀,“现在就算了,你我若是此刻进去,怕是要被抓了壮丁。”
“哦?城中很缺人手?”楚启问道。
毛霸霸点了点头,随即摆了摆手:“不过也算不得困难,只不过琐事太多。”
两人有一嘴没一嘴地絮叨着。
“我带你见个朋友。”毛霸霸嘴角挑起一丝微笑,“顺道也让你开开眼界。”
看着好朋友这促狭的笑,楚启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聊,走着走着就到了秦淮河畔。
秦淮河由西水关注入,直流长江,却是有大半在金陵境内。
除了在某些关隘上布有重兵外,在城内的那段河流却是著名的风月场所。
就连楚启这样自幼在山中修行的人,也知道秦淮的大名。
“今天就好好给你接风洗尘。”毛霸霸爽朗道,“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楚启自然知道了毛霸霸的意思。
看着停靠在岸畔的唯一一艘巨大花船,他皱了皱眉:“此时饮酒作乐,会不会有些不妥。”
“无妨,饮酒而已。”毛霸霸宽慰道,“就当我犒赏你这个有功之臣了。”
听到这话,楚启挑了挑眉毛,他正想说这事:“那世子大人是不是赏我个小官做做?”
说着楚启还很夸张地对着毛霸霸行了一个礼。
毛霸霸很开心地背着手挺着胸受了,然后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行啊,上船再说!”
两人走到河畔,那里已有一人候着。
这是个肥硕的白胖子,一身淡黄锦衣很是华贵,他十根萝卜般的手指戴满了戒指,正急切地搓着手。
他翘着脑袋,垫着脚尖,见着了二人便捧着肚子一路小跑而来。
“我的世子大人,我可把您盼来了。”胖子小跑一阵,喘着粗气,“这位就是楚仙长了吧?小的庞笑,添为武勋第十二阶从六品武骑尉。家父在金陵大营当佥事指挥使。”
楚启点了点头,微微还礼:“在下楚启,见过庞兄。”
虽然他并没有听明白那什么武骑尉啊,佥事指挥使之类的。
“别跟他客气。”毛霸霸对着庞笑的大屁股就踹了一脚,“老子让你办的事办利索了么?在这那么多废话?”
“哎哟!世子您打杀小人了。”庞笑也是个混不吝竟直接摔倒在地挣扎起来。
毛霸霸狠狠瞪了一眼他,他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
那突然起身的动作都惊到了楚启。
“你别理他,这小子向来如此一惊一乍。”毛霸霸笑着。
“谢世子爷夸奖。”庞笑嬉笑着,肥脸上的肉抖了抖,一双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世子爷放心,给楚兄弟接风,小的自然办得风光。”
“只不过金陵禁严,这船怕是开不远。”庞笑小心地解释着。
毛霸霸皱了皱眉:“本世子用也不行?”
庞笑摸了摸额门渗出的冷汗:“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不飞天,不出城,稍稍在河上游览一番,问题应该也不大。”
侯府世子有些不满,囔囔着:“什么叫稍稍、应该。你这肥厮办个小事还把皮球踢给我?你还怕出了事我不给你兜着么?”
庞笑哭笑不得,一张肥脸耷拉着,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