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元再也没有来过何德所了,青宁与方闲坐在院子中品尝一壶菊花茶。
“公主近些天一直不见得好,我看她是心病。”青宁轻轻啜了一口茶,道。
方闲苦笑一笑,道:“她自上次生了我的气去,再也没有来过。”
青宁伸出手来,轻轻握着方闲的手,道:“我听闻罗氏的儿子很是温厚懂礼数,公主有了伴儿,心结自然慢慢放下了。”
方闲近前一步坐着,紧紧握着青宁的手道:“你是哪里来的消息,我只怕驸马不是温柔懂礼数的人,与公主不对付就不好了。我也没有个办法细细打听这孩子的品行样貌。”
青宁道:“前儿陛下打发了太后身边的姑姑来看我,说是请我给太后绣供经幡的围桌,一面陪着我绣,一面和我絮絮叨叨说公主的亲事。姑姑讲那孩子是本朝天福将军罗三丰的大儿子,隐约说他是他家的嫡长子,上面只有一个姐姐,这个姐姐原来是许配给哪个官宦家做了媳妇,只可惜夫婿战场早死,就被罗三丰接了回去,现在家打理家事。罗三丰也娶了几门小娘子,有三四个闺女,还有一个幼儿总角之数。他家一门在爷爷辈命脉倒是多得很,到他这一辈,族中也无几个血亲,只是些旁亲,不大管用。”
“罗三丰罗三丰。”方闲在嘴里念叨了几遍,又道,“你再说。”
青宁道:“这罗念成小小年纪就是罗三丰的左膀右臂,书读得多自然人也文雅,但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可谓文武双全。最贵重是他的人品,合族上下无有不服的。听闻他姐姐守寡后,夫家对姐姐不甚友好,这孩子亲自去夫家将姐姐接了来,家中所有姊妹,都是一般的对待,并不分嫡庶尊卑。你想他对姊妹们如此宽待,又如何能委屈了我们的公主?”
方闲点点头道:“我便放心了。说起来罗氏的家底是单薄些,但只要人品好就好,就好。”又说道,“人家一家子好容易养出一个玉一样的大儿子,雕琢的如此出色,单单就被提上来做驸马,委屈了人家。”
方闲一边是这样说,一边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连青宁都笑话她:
“咱们是要做了婆婆的人了,瞧你心口不一的样子。”
处理完老太后的丧事,东方冠与东方素衣就出发去西巡,临走前皇帝与皇后站在城门上亲自送行,那架势,几乎惊动了整个金都城。
路上,按照秦远山的计划,大皇子与四皇子自金都巡过晋阳四州就在京兆分别,四皇子先行去定西与建威大将军会面,并安置好一切迎接大皇子来巡;大皇子就顺路巡查下去,直至到定西会面。
这一路上不比出京的时候低调,尽管东方冠一再强调要潜伏行事潜伏行事,但各府各州在州界线上就搭棚迎接,可以说是从一个官手里送到另一个官手里,东方冠苦恼地和素衣说道:“我这脚连地面都没踩过,被他们像个玉瓷瓶子似的从这个桌子上端到另一个桌子上。我待要细细追查一番,但总也是蜻蜓点水,落不下去。”
素衣静静听着。
东方冠道:“你怎么不讲话?——在宫中你谋略最多,心思最广,如今大哥有棘手的事情了,你却不说话了!依我看,我要延长这西巡的时间,在府州多停留,还要下到县郡中去,细细的查,有那贪赃枉法的、不作为的,统统整治了去。”
素衣低头道:“大哥息怒。”
东方冠指着素衣道:“息怒息怒!你怎得也和那一路的官员一样,只晓得说这些个说辞!”
素衣道:“大哥的苦恼也是弟弟的苦恼,眼见官官相护,这么明面上查自然是查不出来的。但大哥身份贵重,各官也是怕大哥在辖下有耽误负责不起。大哥此行,弟弟认为大可不必过于认真,只要各省各州大体情况了解了,日后大哥荣登大宝,自然腾的出手来整顿他们。若此行下手太狠,只怕影响了哥哥的名声。”
“什么名声?什么名声?”东方冠急急追问道,“自古男儿要的都时那千古扬名的好名声,难道我要他们几句恭维的话儿来补我的名声?——这样的名声不要也罢。”
素衣道:“大哥如今是众星捧月的身份,是父皇母后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若真有人因此行下手过重联合起来,岂非是给大哥的前途上搬上这许多绊脚石?——弟弟无意劝说大哥不作为,而是咱们的目标并非是沿途整顿,当是西巡探观,查询军资下落。大哥三思啊!”
东方冠道:“你从小心思细腻,心窍灵通,想的也多。但是你可知,我是奉天子之命西巡,我若没有沿路没有丝毫建树,只恐怕我前脚才走,后脚他们就笑我无能。”
素衣道:“老鼠向老鹰低头,不代表老鼠们心里真的敬畏老鹰,只因为命在旦夕方才不得不服。老鼠们的话可不比放在心上,大哥要图宏图伟业,当向前展望,切莫太过于看中脚下的步数。”
兄弟二人争论半夜也不得正负。
沿途已二月有余,方至京兆。东方素衣拜别了兄长,自快马加鞭先行一步。秦远山对大皇子说道:“建威大将军已是派了罗三丰将军派兵亲自护送。”
东方冠道:“罗三丰是个细心人,当不会出差错。戍守边疆的将士自然不能私用,罗三丰手底下也没有多少兵将了,咱们这边再借调二百跟着,确保老四安稳到定西。”
秦远山得令,又道:“四皇子是轻车前去,阵仗太大反而引人注意。罗三丰驻守西北多年,兵将对沿路很是熟悉,再者官道上派兵太多,风声不好。”
东方冠思忖了一番,道:“那便依你。想来官道上,不该有闪失。”
东方冠与东方素衣二人拜别,冠替素衣整理衣襟,悄悄说道:“老四你身体不佳,这一路上又舟车劳顿。我再派几个贴身的护卫与你,都是我用惯了的,伺候人很周到。”
东方素衣急忙道:“大哥的护卫向来是护佑大哥的,如何能给我?——这大不妥。”
东方冠敲了敲素衣的额头,笑道:“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虽说轻车官路,但且记住,天亮行走,天黑即休息,万不可赶路。”
素衣一一答应,拜别了兄长,就此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