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发现大哥派来的护卫有点不对劲。
一共派了四个,其中一个贴身保护。素衣上车,他也上车,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就挨着坐在素衣旁边。
素衣一面散漫地翻着书,一面问那护卫道:“本宫怎么称呼你?”
那护卫不说话,打量着车篷四面。
素衣又问道:“本宫若有用你处该如何叫你?”
那护卫还是不说话,用手四处摸着车子内部所有装饰。
素衣合上书,大声道:“你这护卫好不懂事!本宫说话你敢不答?”
那护卫四处都摸完了,又直挺挺坐在一旁。
“倒杯茶来。”素衣见他不说话,赌气般要喝一杯茶。
那护卫看了看一旁的茶水杯,终于说道:“自己倒。”
“他是大皇子派来的,许也是沾染了那等拜高踩低的小人作风,知我在宫中地位不高,因而慢待与我。嗨,这也是常情,难道与一个护卫争执不下吗?”素衣心中这样想了一下,转念又想,“大哥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与大哥亲厚,少见与我当面不恭敬的,这护卫又是大哥心腹,怎得如此傲慢?”
素衣素日心中虽心窍极多,但也尚没有褪去十几岁的孩子的傲气,挺着一张脸道:“本宫要喝茶你听见了吗。”
那护卫上下打量素衣一番,道:“你这样大一个男子,连一杯茶都不能自己倒吗?”
素衣气笑了,道:“我是皇子,哪有皇子自己倒茶的道理?”
那护卫道:“你有自己吃饭的道理吗?难道你吃饭要我嚼碎了喂你吗?”
素衣不知这护卫是何来头,亦不敢轻举妄动,若这护卫是秦氏一家的什么儿子,倒不好惹,因此自己也不敢发作,只摸到桌子前,自己倒了一杯茶。
素衣又问道:“你跟着大皇子几年了?”
护卫不答。
素衣道:“你是奉命来保护本宫的,本宫若有危险,总要知道你的名字吧?”
护卫道:“公子说过,距离你不得超过五尺,五尺之内你有危险,不需要你叫我,我自然会保护你。”
素衣见他说话句句“你”、“我”,没有一丝尊卑礼仪遵循,自己气地要死,却一声不敢发作,只好赌气窝在车里,拿一本书来来去去的翻看。
小护卫偶尔也换班,换了班就再找不到他的人。
素衣问换了班的护卫:“你叫什么名字?”
“蜥蜴。”
“之前那小护卫叫什么名字?”素衣又问。
“不晓得。”
素衣气地只翻白眼,道:“你四个来保护本宫,居然连各自的名字都不晓得?”
蜥蜴面无表情道:“猛兽不以名字为联络,而是靠彼此的气息与习性互相连通信息。”
素衣无言,竟不知大哥身边养着这样一群莫测的队伍,可大哥生活行程与自己日夜不离,究竟是什么时候养了这群人?素衣自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便道:“下去吧下去吧。”
蜥蜴仍面无表情道:“我们相隔不得超过五尺。天黑请四皇子早歇。”
车队白日行走,夜里便以普通行客身份住官驿,因秋雨连绵,队伍走了七八日,方才至蒙山。
蒙山不高不大,但褶皱极多,山中悬崖如虎牙,石峰似利刃,瘴气久久不散,蛇虫毒草数不胜数。东来水汽全部阻碍至此,雨水涵养极好,因此山脚山腰诸多猎户农户依水为生。因此蒙山也有“黑寡妇山”的称号,只要不进去,便是好地方。
蒙山是东西之界限,官道从蒙山岔开,一者是顺山体南下,虽然远而蜿蜒,但风景奇好;二者,是绕北而行,穿过北面山谷,此路开山而行,图个近。
当副官白沛将地图拿给东方素衣看的时候,素衣略有迟疑。白沛说:“南面路途虽远,但人口较多,较为平安。”
素衣道:“这几日因雨水多,算来竟耽误了三四日的路程,若再从南边出发,不免要经过夔州。二皇子目前就驻守夔州,顺路而过哪有自家兄弟不见面的道理——少不得要去见一见。既然如此,不如就从北面走山路,明日晴空万里,我们五更出发,力促夜间便翻山过岭。”
白沛点头,自下去吩咐安排。
素衣回首间,只见之前那小护卫还没有回来,因问蜥蜴道:“怎的之前那小家伙还没有回来?”
蜥蜴道:“不知道。”
素衣冷笑一声道:“若他遭遇不测,你等也不出去找寻?”
蜥蜴道:“离开围圈,生死由天。”
素衣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叫了几声好。这等暗卫真乃绝对忠诚、绝对隐蔽,就是这等无情,方才能保佑主子平安而无卖主的嫌疑。
寅时才过,白沛便前来报说,车队已经预备好。素衣道:“便出发吧。”素衣的贴身太监褚节扶着素衣上了车,方才骑马跟在身后。素衣前后依旧不见那小护卫,当下心中犹豫,待要再问一声,只看见蜥蜴的冰冷脸色,也就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