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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幅,画的是怨魂,它们飘荡在雪天冰地里,样貌非常恐怖。可为怪哉的是,画中少年走在其面前之时,所有没有感情的怨魂,竟纷纷朝两侧退让开来,并垂手垂头以表臣服。
扶风看得震惊且困惑,但仅一转念,扶风忽如大梦初醒,想通了些事情。猛然虎躯一震,用五味杂全之眼看向萧良及闫焘罗乂,问:“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如图中所示这样,径自去面对那些怨魂?”
萧良不语,是因此事说来确实欠妥。从半年前飞鹰传信开始,萧良就一直在欺骗扶风。先是将其稀里糊涂骗到北境,然后再稀里糊涂骗到裂谷,现在,又要稀里糊涂将其骗向北境以北,径自面对那些恐怖而危险至极的怨魂。于是,萧良心怀愧疚的低下了头,不语,不敢与扶风对视。竟管扶风的年岁仅及他一半,甚至在他眼中,扶风仅算个刚出于世的小牛犊,但在这刹之间,他唯唯诺诺不敢言语了,闫焘罗乂亦如此。
气氛突如其来变得浑凝,像乌云积压当顶,像雪暴弥漫周遭。扶风没追问,继续看了下去,立,见得第十一幅画竟是一道门,一道傲睨万物,拔地倚天的门。门上一条巨龙盘横,双目如炬,栩栩如生。门前则站在一个少年,他仰望着门上巨龙,处变不惊。
扶风凝重眉头,还想继续往下看去,以便寻个究竟。却怎料,兽皮之上的画到此戛然而止,没了。无奈下,只好心有不甘,问萧良:“怎么没了?”扶风觉得不应该就这样没了,因为兽皮上还有许多空白地方,隐隐可见印记。
萧良似早就料到扶风会这么问,故将事先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答说:“回吾王,这只是雪契的一部分。”顿了顿,又说:“不过其余部分都已经和吾王您无关了,所以我们没有将之带来。请见谅,我们并没有冒犯吾王您的意思,只是契约如此,我们必需遵守先祖与神应下的诺言。”
扶风很不满,但却能给予理解。,于是话锋一转,问:“那这门是怎么回事?你们莫非就是想让我穿过怨魂,去至这道巨门前?”
萧良说:“是的吾王。”一顿,悉心解释道:“我记得先前和您提及过,我们把所有怨魂都赶到北境以北了,就在前头那座冰山后。”话着,用手指了指营帐外头,遂接着说:“现在的怨魂可不必恶灵可怕,我们靠近它们不得,否则便会被它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
话未尽,扶风就抢说道:“所以你们就打算让我一个人去送死?”
萧良沉凝了一下,很不确定,但又尽量使自己表现得很确定,说:“吾王,我们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那些怨魂不会伤害您。”
尽管萧良将那份不确定隐藏得很好,可还是未能逃过扶风法眼,故问:“就因为这所谓的雪契?”话着,举起手中兽皮。
萧良点点头,十分笃定的说:“是的,我相信,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无可选择了。”
扶风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于是问:“你为何说我是真龙之主,还有九州之王?与那道门,或者说与你们北境到底有何干系?我想知道一切。”
萧良沉凝不语,似乎有甚难言之隐,不想提及这事,所以他朝着祭司闫焘抬了抬手,示意他来说。故一顿后,闫焘说:“是这样子的吾王,数千年前,九州大战平息之后,先贤圣人阿耨多罗知得,术术也好,巫术魔法也罢,并不能永久封困住魔物,他朝某日,魔物势必卷土重来。为解此灾劫,阿耨多罗设了两计妙法,一是阿耨诅咒,以此制衡九州诸王。二是……门,二十四道归墟之门。”
龙坎龙离怔惑:“归墟之门?”
闫焘借势而说:“不错,就是归墟之门,一共二十四道。我龙州境内有三道,其余八州各两道,渺海、冥海、死海各一道,沧海两道。”
龙坎惊震:“什么?我龙州之上竟有三道?这万一魔物要是破门而出,那我们龙州岂不是……”他没把话说完,因为后果严重到他不敢说完。
扶风虽然表面上古井无波,但内心却已经意识到危机四伏。凝重眉头,问:“一道在你们北境,那另外两道在哪?还有其他州的。”扶风觉得这事可不能马虎,得派重兵死死把守好其余这些门。
萧良说:“我们也是半个多月前,才在先祖留下的雪契当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我们知道的并不完全。”话着,又抬抬手,示意由闫焘来说。
闫焘点头示应,遂说:“雪契中只提及到其余八州之上,与四海之下皆有门的存在,但却并未提及这些门的具体位置。我想,或许这些门都由某个家族或者部落在暗中守护着吧,我们知不得,他们也不会主动让我们得知。就像我们雪国,若非事出突然,我们也绝不会把这事向吾王您提及的。”
扶风给予理解,问:“那我中土之上的另外两道门在哪里?”
闫焘答说:“一道在米奴国,那是世间第一道归墟之门,年头远比其余二十三道长多了,长到都不知道是何人建造。”
龙离好奇问:“这么说,先贤圣人阿耨多罗,并非是第一个造门者?”
闫焘:“当然,很早很早之前,归墟之门就已经存在了。米奴国里那道是最久远的,其次是四海之下,然之是九州之上。阿耨多罗只建造了一道门,那就是北境这道。”
龙离似乎明白了些甚,说:“所以,当年二十四矮子找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荒古遗迹,而是这道最久远的归墟之门?”
闫焘说:“是的,他们当年打开了归墟之门。幸好阿耨多罗及时修复好了这道破损的门,否则,我们凡人必死无疑。”
扶风可不想再听这些陈年旧事了,除了归墟之门一事外,其他的,在米奴国游历那段日子里已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于是乎,扶风直接问道:“那第三道门在哪里?”
闫焘不语了,眼神复杂的看向萧良,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觉得还是萧良来说比较好。故,一顿后,萧良道:“在你们龙国,皇冢之下。”
扶风及龙坎龙离心中一嗬而惊,万没想到这第三道门会在龙国皇冢,震惊得一时之间不知了言语。亦就这时,闫焘忽道:“启禀吾王,先前我们不说在北境以北,发现了那口被老龙帝沉入死海的青铜古棺么?如果我们猜测不假,应该是古棺沉入死海之后,漂流到了归墟之门前。因为雪契中提及过,二十四道归墟之门其实是相通的,可以从这方去往那方。”
扶风未语,觉得闫焘这分析有理。而在此隐隐当中,扶风似乎想明白了自己及那口青铜古棺,为什么会坠在龙国了,或许正是因为那道藏在皇冢之下的归墟之门吧。
而趁着扶风寻量不语之际,闫焘又接着话道:“另一部分雪契上说,从天而降,历经真龙考验者,便乃真龙之主。吾王您也看见了,三天前,那条真龙钻进了你的体内,加之种种迹象都在示意着你是真龙之主,除了……”话至此处,突然犹豫不说了。
扶风问:“除了什么?”
闫焘没有说话,转而看向萧良。萧良也犹豫了一阵,然后才指着扶风手里的兽皮雪契,说:“其实这兽皮之上还有一副图,在背面。”
扶风好奇,将兽皮翻转过来一看,发现确实是有一副图。一副,有些古怪的图,与前面的格格不搭。
这幅图的背景是一座辉煌无比,磅礴霸气的宫殿,殿前站着一个头戴龙冠,身披龙袍的人。而在此人正下方跪着许许多多人,他们俯首称臣,谁也不敢看殿前之者。
有意思的是,通过他们所穿着的服饰,可将其分为九个族群。每个族群当中都立着一面嚯嚯啷啷,清晰可辨的旗帜。每面旗帜上亦都写绘着一个嚯嚯啷啷,清晰可辨的大字,分别为:龙、凰、雍、麒、武、澹、夔、虞、嬴,正是九州诸王旗帜。
从这幅画中不难看出,此意为九州一统,诸王对其俯首称臣。但更为有意思的是,站在诸王面前的帝主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就让扶风大惑不解了,因为九州之上,女人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只有那些皇家戚室,或者是达官贵人的子女及夫人尚有那么一丝,其余平民百姓那真可谓是命如草芥。曾有人这样形容女人,说她们是一群待产崽的母猪。由此可见,这幅画给扶风的震撼是极其之大的。
不过很显然的是,萧良他们似乎也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但萧良却说:“雪契上的救世之言道曰,御龙之人,必将一统九州。照目前情况来看,世间之中,能御龙的人,只有吾王您了。”
扶风一怔:“御龙?”若有所思间,忽然想通了许多困惑。但在这想通的同时,却又迎来了更多的困惑。顿后,道:“仅凭一张千年之前留下的兽皮,就断定我是什么御龙之人,这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
萧良笃定的说:“雪契是我们北境最重要的秘宝,没有之一。三千几百多年来,我们一直拼死守护。”
扶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于是转开话题,指着兽皮背面的那幅画,说:“可你也看见了,前面所有画中出现的都是男人,但这幅一统九州的画却是个女人。”
萧良沉凝了片刻,显然,他也不相信一个女人能一统九州。但为了让扶风相信,所以他不得不十分牵强的强行解释说:“神自有神意,或许画中所示之人,只是一个特殊的象征吧。就好比母仪天下,说吾王您能像母亲疼爱子女那般,来疼爱九州子民。”
扶风嘴角微微一笑,显然也是不信的。但扶风没有当年戳穿,而是直击利害,问:“你们究竟要我去那道门前做什么?”
萧良答道:“另一份雪契上提及说,只有御龙之人,方能阻止灾难的肆虐。”
扶风又问:“那我具体该怎么做?”
萧良凝重的神情忽转无奈,答说:“不知,雪契上并未对此提及。”一顿,不太确定的说:“不过我相信,按着雪契上所说的去做就对了。”再一顿,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它和吾王您一样,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扶风复杂一咧嘴,并不如此觉得,甚至于萧良他们所说的这些他都不太相信,认为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但当看见萧良、罗乂和闫焘脸上那种认真的神色时,他又觉得无论荒唐与否,自己都应该去试试再说,于是他道:“我明天就启程。”
萧良、罗乂和闫焘一惊,没想到扶风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在他们认为中,要想劝服扶风得费上一番大功夫,得用某种巨大的条件来做交换,否则也不用这般费尽心机,将扶风诓骗至此才说明缘由。但现在看来,萧良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禁暗暗对扶风心生敬佩,亦更加确定了扶风,就是那一统九州的御龙之人无疑。
不过龙坎龙离不答应了,他们可不想扶风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毕竟扶风贵为龙国之帝及中土之王,若然出事,那中土及龙国势必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乱。故,龙坎当即劝阻道:“主人,万万不可呐!怨魂肯定与那些恶灵一样令人恐怖,加之北境这鬼天气,主人你怎能一人去犯险?三思呐主人!”
龙离亦劝阻道:“是啊主人,去不得呀!”话着,一向沉稳冷静,不争不怒的龙离忽然调转矛头,看向萧良、罗乂及闫焘三人,斥说:“你们可好生卑鄙无耻,将我等骗至此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逼着我家主人去孤身犯险。哼,雪帝?我呸!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
听得龙离都如此斥骂了,性子一向暴躁如雷的龙坎就更加沉不住气了,跟着开口骂道:“就是就是,你们太卑鄙,太无耻了。我看你们就是居心叵测,故意诓害我家主人。哼!世人都说雪帝光明磊落,正气凛然乃堂堂明君是也。现在看来,哼,我呸!你他娘就是个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