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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从未听过此等声音,却怪哉的觉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识那般,忍不住侧耳多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稍许后,终不得解,就问萧良:“下方这怪声可知是何物发出?我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萧良眉挑一怔,是吃惊所至。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偏过头看了看旁边闫焘。见得闫焘神神秘秘不知云云的点点头后,遂才看向扶风,说:“是龙!”
扶风、龙坎、龙离霎惊:“龙?”
萧良笃定说:“是的,是龙!”
扶风三人狐疑,就这时,闫焘紧了紧脸上的面巾,使之能更好挡住刮来的风雪后,讲道:“吾王,这半年来,我们一直未曾放弃对这里的探索,从那个将卒带上那个匣子时起。可惜的是,我们派遣下去的将卒起初都有去无回,直到后来我们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在自己身上涂抹些恶灵的血液,如此一来我们就相对安全了许多,至少可以在下面多活一会儿。于是乎,有幸逃亡上来的将卒,就说在下面看到了一条奇大无比的龙。不过最先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是蟒蛇,或者是其他怪物,直到后来经过比对,我们才得出是龙这个答案。”
旁边罗乂附和说:“没错,当初我见着它时,我还以为它是一条大爬虫呢。吾王您是知道的,龙一直都是种传说,没人见过,几千年了已经。”
扶风若有所思,算是暂且相信了萧良等人之言,毕竟他也没有见过龙。若不是龙国皇冢里面,尚还放置着一具保存完好的龙骨的话,那么他也会以为龙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顿,用意味深长的眼看着萧良,问:“你唤我来北境,然后领我到此,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下面有条龙吧?”
萧良沉凝片刻,说:“吾王,冰,在融化。而你,或许是阻止这场灾难的唯一人选。”
扶风疑惑,问:“为何?莫非就因为我是一个从棺材当中爬出来的人?”
萧良笃定说:“抱歉吾王,我还不能告诉你真正的原因,现在时机未到。”
扶风听后很不满,情绪也不像往常那样和蔼可亲,因为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所以不耐其烦,说:“那你所谓的时机何时才到?自我来至北境开始,你们可一直在跟我打迷糊。”
萧良眼神深邃而复杂,望向裂谷下方,说:“快了,再等等,等等就好了!”
扶风催斥:“等?等什么?”
萧良看向他,说:“等龙!”
扶风怔咛:“等……龙?”
就这时,突然地,裂谷下方传来‘轰’的一巨响,伴着阵阵吟吼及冰地震晃,一条真龙以如风似电之速即刻飞了上来,蹿入霓霄。黄昏夕阳斜照下,可见它长约百数丈,体大如江,通身金黄,双目炯炯有神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它实在是太霸气了,凡所见者皆惊怔不动,全被真龙之气势压摄得死死的。有几个稍微胆小些的将卒,直接被吓得两腿发软,瘫倒于地上瑟瑟发抖。
便在众人看得正出奇间,霓霄中这真龙忽然猛一回头看向扶风。迟凝片刻后,长吟一吼,朝着扶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而来。
龙坎龙离以为这真龙要伤害扶风,二话不说就拔唴出战刃,挡在前头。却不料,真龙周身竟突然散发出一道金光,将他二人震飞了开。紧接着,随着金光刺眼闪烁,这真龙竟直接钻进了扶风肚腹当中。立,金光褪去,一切恢复如初。夕阳照耀下,扶风忽觉得头脑沉晕,浑身无力,遂而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时息飞逝,等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之后,晨清。扶风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龙坎,他那如猪头般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此刻正单手捶头,坐靠在一旁酣睡。看样子是没睡好,双眸四周围绕着两个黑漆漆的黑眼圈。
其次看到了龙离,他正在熬着药。扶风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见到了平常用来熬煮食物的罐子,罐子里里外外热气腾腾,溢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扶风没有着急着去叨扰龙坎龙离,心里嘀咕一句:‘我这是在哪里?’后,转而看向周遭物景。立,见得自己身处在一营帐当中。不过这营帐很简陋,连风都挡不住,仅能遮雪。倒为好的是,四周全是用寒冰做为燃料的凛火,它们熊熊燃烧着,将简陋的营帐变得温暖。顿后,扶风扭头看向帐外,见得大雪纷飞着,天地之间尽呈一片白茫茫,根本分不清这是哪,只觉得既熟悉,而又陌生。
恰这时,龙离刚好回过身,看见扶风醒了,登间大呼小叫起来,道:“主人,主人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各种嘘寒问暖之声,此起彼伏,把正在酣睡的龙坎也给叨扰了醒,遂而接着,龙坎又是一番大同小异的嘘寒问暖。
守在营帐外的将卒立马将这消息通知雪帝,于是很快,萧良、罗乂和闫焘一行人匆匆忙赶了过来。亦大同小异般,先是一番嘘寒问暖,确定扶风是真没事后,萧良才一挥手,支走了旁边那些无关紧要的将卒。
扶风看出了萧良有话要说,但似乎他不太方便开口。不过扶风一想自己也有诸多困惑要解,故会心一笑,找了个由头打开话匣子,问说:“我们这是在哪?还在那裂谷冰山后头?”其实这个问题龙坎龙离方才已经回答他了,确实,他们现在还在那裂谷冰山后头。自扶风昏厥之后,一行人就原地留守,未曾离开过。
萧良坐在一个冰桩上,暂时的椅子。因为有凛火取暖,所以他此间并没有蒙着挡风雪的面巾。不过尽管如此,他脸上的斑白胡子和那皱纹,还是掩藏不住他的沧桑。这是岁月的痕迹,述说着他快老了,已是将朽之木。
但显然他是不这么承认与认为的,于是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硬朗些,说:“是的吾王,我们还在那裂谷冰山后头。自真龙钻进你体内之后,我们便在此扎营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说:“尽管这营帐看上去根本不像营帐,或许你们龙国的瓜棚都要比这个强上十倍。”
扶风笑了,之前的凝重也随之一扫而空,话匣子亦打开了口,道:“廖胜于无,在如此境况下还能有如此一个营帐栖身,这已经是一件大幸事了。”扶风心里很明白,这营帐虽然简陋,可谓家徒四壁,但百数将卒里却仅此一个。
因为北境以北的鬼天气不容得人们搭营帐,大风会将之直接吹走,甚至会引来野兽之类的东西,恶灵也说不准。所以自出发之时,他们便没有在身上带任何有关营帐的工具。如今扶风栖身这个,还是众将卒用皮布搭出来的。故于此,扶风心中已经是万分感动,哪还敢嫌弃这营帐连瓜棚都不如。
萧良听得扶风所言很欣慰,毕竟这也是他费了好些精力,亲自搭起的营帐。心照不宣慈微一笑,话里有话说:“不过这营帐恐怕支撑不住多久了,因为马上就到凛冬了。北境的凛冬可跟外面不一样,尤其是这北境以北,到时脑袋大的冰雹,会夹杂着巴掌大小的雪从天而降,砸坏任何能砸坏的东西。”
扶风眉开一笑,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冰雹能有人的脑袋大。但扶风没有去追问,知得萧良话中之意多是在催促,故借着他这话为由头,说:“听上去是挺可怕的,那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动身离开这?我想,如果我们现在能离开的话,那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带着我往回走了。”
萧良说:“是的,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因为……”话至此处,萧良迟疑一顿,脸色变得复杂而凝重,道:“因为我们还得继续往北边走下去,或者说,是你一个人继续往北走。”
此言一出,扶风怔了住。龙坎则忍不住了,怨斥问:“雪帝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主人独自往北走,说甚笑?这事我可不答应,去了不就等于自寻死路么?”
扶风回过神一抬手,拦住了龙坎的碎碎念。遂而凝重眉头,问:“是因为三天前,那条龙钻入了我体内的缘故?”
萧良点头而应,说:“是的,如果那条龙没有钻入你体内,那我们此次北行之旅就该结束了。”
扶风迟疑片刻,终于意识到萧良心中藏着一个大计谋。寻思稍许后,直言了当且真诚的说:“让我径自往北而去可以,但……”目光扫视过罗乂和闫焘,说:“你们是不是该把个中来龙去脉告诉我?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无缘无故去送死,是吧?”
萧良未语,侧头看了下旁边闫焘,并微微抬了抬手。刹,闫焘会意,从身上囊袋中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物什。他小心翼翼而又快速熟练的将其拆开,立,扶风见得是一张不知名的泛黄兽皮,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闫焘盛上,扶风展开一瞧,登时惊怔住了。兽皮间画着画,内容非常出人意料,第一幅,是一口霸气十足的青铜棺材飞悬在天霄云霓之上,通身着冒火。第二幅,是这青铜棺材砸坠在一个热闹的人群之中。第三幅,是一个头戴龙冠的国王,从这青铜棺材里抱出一个婴儿。
仅此三幅画,便足矣让扶风及龙坎龙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心说‘这不正是我(主人)出生时的场面么?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扶风,通过兽皮的质感和成色,他能断定这兽皮已经年深日久,绝非区区几百年内之物,至少得有数千年之多。
百思不得其解下,三人只好看向闫焘及萧良,脸上色态尽显求知若渴。萧良亦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此兽皮乃名曰雪契,是三千数百多年之前,吾族首领与真神签订的一份契约。当然,吾王您现在看到的这张兽皮,只是契约里的一部分。”顿了顿,又郑重其事的补充了一句,说:“最重要的那部分,三千多年来我们一直拼死守候。”
扶风若有所思,未语,继续看了下去,发现这兽皮上所绘录的一切,似乎正是他的生平。第四幅,是一个少年手持龙杖的画面,左右站着两个手持战刃的魁梧壮汉,跟前站着一个模样奇丑的矮人,身后立着一座已经坍塌碎裂掉的黄金雕塑。才一眼,扶风就认出了那两个手持战刃之人正是龙坎龙离,那矮人正是矮人王武开,身后黄金雕塑正是矮神雕塑,无疑。
第五幅,是三人顶着风雪与一群将卒交谈,身边尽是弩车,还有两具巨大无比的恶灵尸体。不用说,这正是那夜恶战之后,扶风与萧良等人正式见面的场景,意味着他们来至了北境。
第六幅,主要画的是一条裂谷,扶风确定是自己亲眼所见的那条无疑了。而裂谷边上围站着许多人,像极了三天前那幕,以致于不用看接下来的画,扶风就已经猜到了画中内容。
果不其然,第八幅,画的是一条真龙从裂谷下方飞出。第九幅,画的是这条真龙钻入扶风体内。
看到此处,扶风突然猛地合上了手中这张兽皮,心里无比想要看接下来的内容,但脑海中却有另外一个恐惧的声音在阻止他,让他迟疑不定。于是乎,纠结之下,扶风看向萧良,问:“这兽皮上面,为何会载绘着关于我的事迹?你们雪国,到底在耍何种花样?”
萧良目光如炬的看着扶风,答说:“吾王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在耍任何花样,我们只是在遵照雪契行事而已。我敢用我的生命及今世之名做为赌注,当着龙神发誓,这兽皮上所载绘的一切一切,皆是在三千几百多年前就已经存在的了。”
扶风仍是不太相信,用狐疑的眼看着萧良,让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见状,祭司闫焘忽然机灵的用手肘拐了一下罗乂。
罗乂啊声一惊,模样傻傻可爱的从懵愣中反应过来,不乐意的瞪了闫焘一眼,然后看向扶风,说:“启禀吾王,或许您该看看下面的内容,我敢保证,它会让您觉得更不可思议,因为……”话至此处,罗乂迟疑的望了望祭司闫焘,又望了望萧良,见得二人都点了点后,他才接着说:“因为您是真龙之主,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九州之王。”
龙坎龙离怔住:“九州……之王?”话罢,目光齐刷刷投向扶风。而扶风在一怔后,亦再次打开兽皮,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