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焜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堵,呼吸开始急促,那种熟悉的尖锐的声音穿刺耳鼓,他勉力站直身子,眼前却丧失了大半光线。
就是在迷蒙中,他还没忘记将王盔攥在手中,强自支撑着。
依稀有狂妄的笑声,广庭华柱下黑压压站满了宫人内侍,手中的铜盘酒盏变成了短刀长剑。张公公阴鸷的瞳仁在眼前晃来荡去,肖焜恍惚地记起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几乎就在他努力眨巴眼睛的同时,张公公两排牙齿森然一闪,慢慢地撕下脸上的面皮。
“肖焜,宋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遥遥的,一声声呐喊,滚雷似的从宫门传来,仿佛能掀了整个皇宫。
“杀死雍武!报我祖先!”
已经站起身的雍武倒抽口气,尖锐地叫喊:“来人哪,护驾!护驾!”那声音在弩张剑拔的殿内觫心的混响。
皇后的脸上失了血色,顾不得什么,直直地朝着肖焜喊:“焜儿!焜儿!”
日影投进殿内,只有森森刀光剑影翻腾在金砖上,四面全是喊杀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在远处同时响起,正朝正殿冲杀过来。
肖焜的脸色先白后灰,不得不扶住了玉柱。长矛青铜王盔从手中落下,“当”的一声碰到白玉栏杆,又顺着王阶滚到了宋鹏的脚下。宋鹏弯身拾起,脸色阴狠,竟透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肖焜,让你快活一年有三个月了。宋某一直厌恶自己会被你这种年青人利用,也不得不佩服后生可畏啊,连亲弟弟也敢下毒手。那些流言是我派人放的,心虚了吧?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手指在王盔上面扣了几扣,嘲讽道:“雍武不会是年老体虚了?或者昏聩糊涂?竟然被你儿子骗得团团转。”
话说到此,一步一步朝着王阶走去。雍武打了个寒颤,全身的寒毛根根都竖了起来,他步步后退,撕裂欲绝的喊:“焜儿,你不是说要效忠父皇吗?你在哪!你在哪!”
群臣里有人挣扎着起来,想冲过来护驾,只见一道血光,那人瞬即趴在了地上,身首异地。喷洒出来的血溅在雕龙玉柱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殿内一片惊呼,雍武脚下不禁一软,几乎是歪在龙椅上,全身瑟瑟微颤。
“宋鹏,你想要什么?”
一代帝王,生死却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宋鹏将王盔戴在头上,连眉都不曾动一下,阴狠的眼神让雍武震了震:“重拟懿旨,说是你心甘情愿将翼国皇权交还夜氏、冷氏手中。至于你们的狗命,等宋某北上与轺宣王谈判后,再做论断。”
雍武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头汗,他知道自己就是宋鹏与轺宣王示好的最大筹码,这祖先打下的江山、这身家性命,就要被他们随意宰割……他哀恸出声,到底泄了气,只好老老实实照宋鹏吩咐的办。
“来人,笔墨伺候。”他有气无力地说话。
满殿人影横斜,外面纷杂的打斗声还在时不时的响起,声音逐渐安静,大翼国皇宫内正走向溃败的趋势。唯有一种细微的凄哀的哭声在后面回响,细听时,方是皇后的哭声。
雍武漠然听着,眼光落在歪坐在地的肖焜身上,仿佛只是看着一个与己无关的人。只有自己知道,眼前的焜儿不是以前的焜儿了。
方块黄绫缓缓铺开,雍武提笔微微蘸墨,触手间,竟是灌了铅的沉重。雍武的心头涌起酸楚,眼陡地一花,提笔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着,竟是不能落笔。
“不要再犹豫了,没人会来救你,宋某没有心情等。”宋鹏讥诮道。
雍武无奈地垂下眼帘,戚戚的心略微平静,落笔嗖嗖,懿旨就拟好了。宋鹏背着手仔细端详,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玉玺。”
雍武举玺而印,殿内一片饮泣声。
宋鹏哈哈大笑,双手捧着懿旨快步走向殿外。
殿外,遍地狼藉,宋鹏的手下黑压压站满了广庭。宋鹏临风站立,高举手中的懿旨,力道发狠的,似要将懿旨举到空中,让全京城,甚至连浩浩而来的轺宣王也能看到。
“恢复皇权!大柬万岁!”欢呼声响彻云霄。
与之相应的,是凄厉的号角声,从南面的城门而来,悠远低沉的,却足够让皇宫里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宋鹏一惊,暗想,京城里兵将已空虚,哪里来的号角声?于是唤道:“快去打探,出了什么事?”
不消片刻,手下飞马前来禀报:“宋爷,轺军杀到城下!”
宋鹏一愣,又恍然笑道:“轺军来得真快,果然不同凡响。派人守住皇宫,我速速与轺军谈判。”重新振作起精神,回到内宫一阵收束,钻进一辆青铜王车,粼粼出了皇宫,直向南城门而去。
(今天全书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