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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决裂

方婳蓦地一笑,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眸华睨着他,一字一句道:“今夜楚美人侍寝。”

他置于膝盖的手分明是一紧,眼底淌过一丝悲哀,喃喃道:“是我害了她。”

方婳胸口一窒,那一个冒死给他送药,他却说是他害她,好一个鹣鲽情深!昔日方娬抢走袁逸礼,她单是气愤与不甘,而如今,她嫉妒了,从未有过的嫉妒!她一心为他,他当真早已不把她放在心上,他竟还说,楚小姐就在他的心里,哪里也不会去……

有眼泪泛起,她深吸了口气,咬咬牙逼回去。

他似又念及什么,徐徐抬眸,低语道:“看来往日情分上,你别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她。”

她,又是她!

方婳蓦然收紧了纤纤十指,猝然笑道:“师叔竟这样在乎她,那您可还记得,三年前婳儿就说过,我想要的,谁也抢不走。”

轻纱帷幔静垂,灯台烛火跳动,微弱灯光映照在他消瘦身躯上,他的眸光落在她半边侧脸,没有疤的侧脸,灯芯蜿蜒,朦胧妩媚,竟是这样的倾国之色。他却缓缓笑了,似哀似叹,话语微沉:“本王可不是一件物品。”

她也跟着一笑,锦帕流转在青葱指尖:“您就不怕我跟她抢吗?宫外的争不到,宫里的却未必,莫非师叔当真以为皇上宠她是因为爱她?”

她与他都清楚,不过是因为那一个是燕修所爱,否则燕淇如何会瞧上一眼?

燕修的脸色更白了,她却已别开脸去再不看他。

今日一番话,殊不知究竟是谁伤了谁。

可她的心却彻底死了,往后,再不能有半分奢望。

太监入内来告诉她时辰已到,方婳点了点头,淡漠吩咐:“送王爷回去。”

外头进来几个太监宫女,燕修被他们扶了出去,她没有跟上,缓缓步出宗庙。寂静夜里,清风徐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赫然瞧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他就这般静静立着,目光似流水,倾泻在她瘦弱的身躯上。

他,何时来的?

她怔怔一愣,竟忘了行礼。

燕淇举步过来,华美瞳眸将她整个人都映入其内,言语间似有担忧:“怎的脸色这样白?身上的伤还痛吗?”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竟不像是活人的手,他略一踌躇,眉宇蹙得更深。

她没有逃,任由他握着手,低笑道:“奴婢的伤虽痛,可心里却快意。”

“哦?”他的眉梢一挑,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她笑得轻柔:“奴婢方才告诉九王爷,今夜楚美人侍寝。”

燕淇“哧”的一笑,问道:“你伤着他了?”

“自然。”她将小脸一扬,飘渺宫灯散淡的光淌过她白皙的颈项,柔美似白玉。

“很好。”他的声音略沉,却是透不尽的笑意,“婳儿,你做得很好。”

“谢皇上。”她顺从地低下螓首。

他微微一哼,拉着她穿过万紫千红的百花园,风里带着湖水的味道,再往前便是太液湖了,方婳不免一惊,他是要送她去上阳行宫吗?

被他握住的手渐渐沁出了汗,她忍不住问他:“皇上今日不是说要宠幸楚美人吗?”

他“唔”一声,淡淡道:“朕已临幸过她,难道还要将她留在紫宸殿吗?”

“您不是想让九王爷看看您是怎么宠爱楚美人的吗?”

“朕知道,婉昭仪的名分已不辱没她了,朕还将景云宫赐给她。”

他的话说得极淡,那双如画瞳眸却盈盈熠光。碧纱宫灯在风中轻微摇曳,风里尽是暖意,方婳的心却渐渐生寒。

皇上杀人,不见鲜血,不闻血腥。

从二品昭仪,看似莫大的隆恩,殊不知他不过简单一道圣旨,早已将那纤弱女子推上满目荆棘之地,从此荣宠不再,只剩挣扎。

景云宫她亦是有所耳闻,那便是柳贵妃生前的寝宫,燕淇他是要有多恨燕修!

“你在怕?”他绝色容颜压下来,定定看着身侧的女子,她满手的汗,他早有察觉。

方婳抿唇一笑,开口道:“奴婢自然怕,往后昭仪娘娘还怕整不死奴婢吗?”

他未曾想她竟在担忧这个,朗声笑道:“凭你的心智手段,还怕她吗?”

她将心一横,干脆咬牙道:“皇上何不收了奴婢,奴婢也便无须怕她了。”

他寂冷眸子里又粘了笑意,浅声道:“此事不急,朕如今已给了她们一个极好的目标,不需要再用你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她的心微微一跳,他这是在保护她吗?

前头整片的宫殿耸峙入云,已到了上阳行宫外,他却不入内,带着宫人们转身便回。方婳动了动唇,到底没有叫住他。

苏昀说皇上表面光鲜内心阴暗,但他再不济,这一次也是护了她。贝齿狠狠地咬下,她毅然转身。

钱成海躬身上前,低问道:“皇上,是回紫宸殿吗?”

他笑了笑:“先不回,朕今日高兴,随朕走走。”

“是。”太监应声退下,示意宫女们都仔细将宫灯举好。

周遭万籁俱静,远处更漏声渐长,燕淇淡漠一笑,这宫里已安静得太久了,是该热闹热闹了。

方婳转过回廊,忽见晋王长身立在凭栏处,她暗吃了一惊,忙朝他行了礼。他墨色瞳眸睨着面前宫女,低笑道:“方典正好福气,能得皇上亲自相送。”

方婳微微一惊,此番回来天色已晚,不想竟还是叫人瞧见了。她沉下心思,低头道:“晋王殿下说笑了,皇上原本是想来看看九王爷,可也不知怎的一到门口又回了。”话语不必说得过多,皇上为何回,是因责罚了九王爷再来探望尴尬,亦或是觉得纡尊降贵折了自己的身份,这便让晋王自个想去。

面前身影缓缓转过来,他赞许看她一眼,道:“果真是个聪明人。”难怪太后会看上她。

“奴婢愚钝,不知殿下何意。”她仍是低着头,晋王朗朗一笑,转身离去:“本王去看九弟。”

她抬头,幽暗光线下,那抹朦胧身影已出了廊下。自晋国选秀他想独善其身开始,方婳已隐隐感到晋王心思之深,看来燕淇派心腹袁逸礼任礼部尚书管理行宫事无巨细果然没错。

她的目光跟着往夙锦轩的方向看一眼,那个地方,她如今是再不能去,也不会再去了。

回到房内,苏昀正埋头看书,听得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张望一眼,这才起身跑过去:“你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侯爷还想见你呢,等不及了才悻悻回去,皇上找你说什么?”

方婳倒是惊讶:“你不知吗?昨夜有人瞧见楚美人出入夙锦轩,九王爷被皇上罚跪,我去监刑了。”她的声音略低,又细细与她说一遍。

“什么?”苏昀满脸不可思议,她整天就忙着研习医书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此刻听方婳这样说,忙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真是要整死他吗?”虽然他对婳婳做的让她很生气,不过想起如今他在深宫孤立无援,苏昀不免又心生几分同情。

方婳却不说话了,若真是整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只怕整不死。那便是要他慢慢地受着,慢慢地熬着,她拽着锦帕的手一紧,倘若将来,叫他听见楚姜婉的点滴,他又不知该如何伤心。

苏昀懂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累了早点上床休息吧。”

她点点头,目光一瞥落在桌上,只见上头堆着很多书籍,不觉蹙眉问:“哪来那么多书?”

“你说那个啊!”苏昀笑着道,“我问侯爷去太医院借的,我也学习学习太医的医术,你休息吧,我要奋战啊!”在现代苏昀就是读书狂,一提及学习她就像是一部永恒的太阳能机器,总有用不完的劲儿。

方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那边苏昀翻书的声音倒是挺快,她忍不住就躺着问她:“看那么快,你记得住吗?”

苏昀得意道:“当然,读了二十几年书了,还不练就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呀!”

方婳不觉愕然:“二十多年?你那个世界竟要读这么长吗?”这边的书生十年寒窗都叫苦不迭呢。

苏昀哈哈笑起来,有些事还是不要说,一说她怕需要几天几夜来解释了。她便转了口道:“楚美人的事谁捅出去的?”

方婳侧了身:“妩婉仪。”

苏昀皱眉将手中的书籍一合,不悦道:“你说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方婳被她说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方娬才不是绣花枕头,饶是她都必须小心她的手段。继而,她将脸上的笑徐徐收起,今日幸好方娬不知她与燕修的关系,否则她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楚姜婉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替她掩饰了这一切。

方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凉凉。

苏昀终于放下了医书,打着哈欠过来,见方婳仍是醒着,她弯腰一握她的手,低呓道:“怎么这么凉,你是冷吗?”

她摇摇头,她只是有些心寒。苏昀便不顾礼数跳上方婳的床,撞撞她的身子道:“挤一挤,以前我们寝室的人经常干,两个人睡要暖和很多!”

她那些似懂非懂的话方婳也习以为常了,果真就听话地往里面靠了靠,不安分的苏昀一下子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还得意地道:“啧,姐先把皇上的女人给睡了,叫皇上戴绿帽子!”

“阿昀,你又胡说!”方婳恼怒地喝斥她,私底下她真是口没遮拦,什么话都敢说。

琉璃青灯未熄灭,房内的一切都明堂堂的。苏昀紧挨着她,娇俏一笑:“我才没胡说,皇上的心思别人瞧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楚。他宠这个宠那个,也不见得就真的喜欢她们。可他对你到底是不一样的,还给你出气呢,就冲这个我觉得他比九王爷强!”

方婳的神色稍黯,却是转口道:“日后若有机会,我就求皇上恩准你出宫去,到时候找个好人嫁了。”

苏昀咯咯地笑:“你得了,我才不走,再说,我找男人,那必须是我自己喜欢也喜欢我的,要帅,要有钱,要会疼我,还不能三妻四妾,否则我才不嫁!”

方婳揶揄道:“那你当初还说要勾|引皇上。”

她哼一声:“勾|引不代表就是喜欢,就要在一起。皇上有三宫六院,我可吃不消的。你不争吧,一辈子默默无闻,你去争吧,争得好也就罢了,不好的话……你看当年那柳贵妃,啧啧,自己死了不说,还连累子孙后代被人惦念着。”

方婳再也笑不出来,抬手捂住她的嘴,告诫道:“日后这些话休要再说,若被人听了去,我也保不了你!”

她推开她的手,嬉笑道:“我有分寸,只在你面前说。宫里头,不准这不准那,闷都闷死了,要是在你面前还不让我随心所欲,那我可真的要疯了!”

方婳无奈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亵衣滑过如藕玉璧,一颗艳丽绝然的守宫砂夺人眼球。苏昀伸手抓住,“我也有啊,可是为何却不如你的亮丽。”

方婳忍着笑缩回手,这丫头真是疯惯了,连这也要攀比!

此时苏昀已揭了面具,露出“锦瑟”本来的面貌来,杏目樱唇,清秀可人,细细一看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她却翻身起来,趴着看方婳,也不管守宫砂的事了,灵巧指尖滑过方婳细嫩肌肤,轻吐着气道:“婳婳,有没有人说你很美?”

“有。”她不觉脱口。

“那个很有眼光的人是谁?”苏昀的眼睛眯起来,兴味盎然看着她。

她却不愿再说,翻了个身道:“困了,睡吧。”

苏昀原本还想拉着她继续问,可见她一脸疲惫便不忍心,抿着唇也只好躺下了。

皇上进封楚姜婉昭仪的圣旨在翌日大早就敲锣打鼓地送去了景云宫,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苏昀一手握着医书,又狠狠咬牙骂他真是阴险狡诈,这宫里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燕淇。

这一道圣旨像是在六宫丢了一颗炸弹进去,一时间流言四起,妄语不断。

花草还沐着朝露,御花园里两抹娇艳身姿紧随,宫人远远跟着。池月影一脸不悦道:“太气人了,你我已承蒙圣恩,怎她一夕之间就能荣升从二品的昭仪娘娘!”

傅云和却是谦和一笑,低语道:“皇上喜欢能有什么办法?”

池月影哼一声:“我听说她勾|引了九王爷,现下看来,那些流言未必就是真的,我看她铁了心思就是为了引起皇上注意,果真是不折手段!傅姐姐,你我的容貌可一点不输给她,凭什么让她白捡了这样的好便宜!”

傅云和淡淡扫她一眼,笑道:“现下最着急是又不是你我,那一个还不曾跳出来呢,你急什么?”

池月影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你说宜萱阁的妩婉仪?可不就是她的宫女说窥见婉昭仪私会九王爷的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话声渐渐远去,有人从假山后步出,宫女流儿一脸愤愤道:“小主,她不过区区一个从六品的美人,竟敢在背后这样说您!奴婢这便替您上去教训她!”

流儿才走了一步,衣袖已被方娬拉住,她冷笑道:“还嫌不够乱吗?”

流儿脸色一变,顿然安静下去。

本以为这一次能除掉方婳,再拉上一个楚美人,没想到事情竟发展成了这样!方娬的眸光一闪,她还以为她已摸着皇上的心思,却原来只是痴人说梦。眼下的情况,她不该到处树敌了,这样所有人才会自发联手去对付楚姜婉。

流儿见她站着不说话,一时间也只能静侍一侧,直到远远瞧见皇上的御驾,她这才悄然拉一拉方娬清逸的广袖,道:“小主,皇上。”

方娬举目望去,锦色蟠龙帐顶在初晨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她看一眼行进方向,低低道:“太后是该好好问问皇上了。”当日她晋升婉仪虽也是破格的,可也不比楚姜婉这般夸张,直接自从六品的美人跃居从二品昭仪,太后若还能坐得住,那就不是她了。

御驾在延宁宫外停下,钱成海上前扶了燕淇下来,他清一清嗓子道:“皇上,一会……”

“钱成海,你今年是属鹦鹉了吗?”燕淇瞥他一眼,太监劝说了一路,就怕他进去又与太后顶撞了。

钱成海憨憨一笑,道:“皇上若喜欢,奴才属什么都成。”

燕淇轻声而笑,转身时见延宁宫里有宫女迎出来。这还是落选之后容芷若初次见他,他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正与太监说笑着。那熟悉的眉目、嘴角,分明就还是她心里的那个表哥。

他的目光朝她看来,柔情里带着一抹犀利,恣意里又淌过谦和。

容芷若霎时怔住。

燕淇的眸华微微一闪,随即已笑着往前:“芷若。”他叫她,温柔似风。

容芷若这才回过神来,她的小脸一红,忙朝他福了身子:“奴婢参见皇上。”

他笑一笑,上前亲扶了她一把,随即往前道:“母后等急了吗?竟要你出来迎朕。”

“不是,奴婢是听闻外头的声音才出来的。”她跟在他身后,偷偷觎他一眼,玉珠璎珞,衬得他有些近乎妖冶的美,容芷若抿唇一笑,上天果真给了这男子世间最好的一切,给了他绝色容颜,让其笑拥天下。若是莹玉公主还在世,殊不知又该是怎样的美如天仙,容芷若的笑容微敛,低头一叹。

太后自然已闻得外头的声音,不悦地穿过珠帘出来。

燕淇行了礼,上前扶过她道:“母后这么早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太后瞧一眼容芷若,不满道:“哀家听说皇上进了楚美人为昭仪?”

燕淇微微点头,一个眼色屏退左右,这才轻言:“儿臣知母后又要数落儿臣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可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况且朕是皇帝,这改一改也没什么大不了。”

“皇上!”太后脸色一敛,话语里稍稍沉了怒。

燕淇已笑道:“她是九皇叔喜欢的女子。”

话落定音,太后的眸子略微撑大,面前之人转了身,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话锋一转,冷语道:“他们柳家加注在朕身上的,朕会点滴不漏还回去。”

太后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他的眸子里,再无先前半分温柔恣意,分明是刺骨的寒。她有些慌张地将杯盏搁下,落下广袖才道:“好,皇上还记得你妹妹的仇。”

他笑一笑:“一刻都不曾忘。”

华美瞳眸里,又盈盈地全是笑意,仿佛刚才那抹狠厉不是真的。太后紧张的心稍稍平复下,便转了口道:“芷若那孩子的心你也不是不知道,哀家是劝不住了……”

他点头往外:“朕去同她说。”

容芷若正与宝琴在廊下说笑,忽而见皇上出来,二人忙噤了声。

“芷若。”他立于院中浅声唤她。

宝琴识趣地告退,容芷若款步上前,见他转了身,她便跟上他的步子。燕淇再延宁宫的后花园转了一圈,听容芷若细细地说哪里又多了几株花,池子里又新添了几尾锦鲤,他低咳一声打断她的话:“朕知道这段时间要你做个宫女委屈了你。”

女子一时间愣住,她抬眸呆呆地望着他,明媚日光下,他的笑容那样清晰,她的心“扑扑”地跳动起来。

燕淇开口道:“朕已打算将你赐婚给袁向阳的二公子袁逸礼,他如今已是礼部尚书,会有锦绣前程。由朕做媒,他必不敢负你。”

她还以为他说要纳她为妃的话,没想到竟是……

容芷若的樱唇认不出颤抖,她蓦地跪下道:“奴婢不愿!”

“芷若……”

“皇上不必再说了,这辈子,奴婢铁了心要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倘若您执意要赐婚,那奴婢唯有一死!”她低着头,说得那样拒绝。

燕淇略蹙了眉,闻得容止锦的声音传来:“那就让她一辈子做个老姑娘,皇上还不快快应下了!”燕淇抬眸,见他摇着金边折扇而来,近了,轻拉着燕淇至一边,低语道,“您还不了解她的性子?您越是逼她越是不肯,随她去,说不定哪天她自个看上了哪家公子,届时您拦也拦不住!”

燕淇的瞳眸一笑,容止锦睨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又道:“不过她的心思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燕淇咳嗽一声道:“朕心里有人。”

容止锦的眸子瞬间撑大,瞧见眼前之人已拂袖而去,他立马拉了容芷若一把,丢下一句“回去”,便抬步追出了延宁宫。

“皇上,皇上,您等等臣!”他跑得那叫一个快,跟在燕淇身侧便问,“您心里的人是谁?”

从未听他提过呀!

他不说话,容止锦便道:“难道真的是新封的婉昭仪?”

“是妩婉仪?傅美人?”

前前后后把后宫佳丽都数遍了,也不见燕淇动一下眉头,容止锦的心头微震,那副容颜已浮上心头,他将折扇一收,咬牙道:“不会真是方婳那个丑八怪吧!”

乍一听闻他这样评价方婳,燕淇的嘴角一扬,适时站住了步子。容止锦的脸立马垮了,急着道:“她那么丑怎么能配得上您呢!再说,她还是被袁逸礼扔掉的一只破-鞋,您可是皇上,您那么高高在上怎么能要这样一个破烂货呢!”

燕淇笑出声来,朗朗道:“朕要去御书房听朕的皇叔们述职了,止锦,你慢慢玩。”

“哎……”容止锦尚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御书房不是他能去的地方。他有些郁闷地转身,突然“啊”了一声。怪不得皇上叫他慢慢玩,方婳和苏昀丫头是什么时候站在那边的?虽隔得有些远,可他说得那么大声……

方婳的眉心紧蹙,苏昀气得牙齿“咯咯”响了,她们才路过就听见老远传来容止锦大骂方婳丑八怪、破-鞋的声音,要不是碍于场合,她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方婳拉一拉她的衣袖道:“阿昀,我们走。”

苏昀从鼻息间哼了一声出来。

片刻,容止锦果然追上来了:“方婳,苏丫头,别走那么快啊!”

苏昀狠狠剜他一眼,讽刺他道:“您心里想叫方破-鞋吧?”

“你你……”

“你什么你,难道您也想学九王爷打奴婢二十大板吗?”容止锦的性子她摸着了,才不怕他。

容止锦推她一把,跟着方婳走进上阳行宫,道:“她笨,难道你也不明白吗?我那样说不过是不想你跟了皇上,你自个也看到了,皇上今儿封这个,明儿封那个,做他的人有什么好?”

另一边的长廊上,燕修正与一个宫女走过,方婳将目光收回,笑着道:“奴婢就是想做皇上的女人,秀女入宫,谁不想成凰成凤,奴婢也不例外!”

容止锦的脸都绿了,苏昀将他挤至一边,道:“侯爷您就一边儿凉快去,您哪能跟皇上比呀!您比皇上帅吗?您比他有钱吗?”

正说着,三人进了房间,容止锦不甘指着苏昀道:“苏丫头,你可别忘恩负义!”

苏昀回头就捡起两册书籍还给他:“您说这个吗?喏,还给您!”反正这两本她都背出来了,还就还了。

容止锦把两册书籍踩在脚底,咬牙道:“那你敢不敢把你的脸还给我!”

“哎呀!”苏昀捧住脸,叫道,“侯爷您好猥|琐,居然要奴婢把脸也给您,您不要脸,奴婢还要脸呢!”

方婳见他二人吵得起劲,摇摇头退出去。其实容止锦的苦心她又怎会不明白,指尖滑过脸颊的伤疤,这疤虽是假的,可别人就该这样看她吧?

丑八怪。

燕修呢?也这般看她吗?

方婳的心一沉,嗤笑怎好端端又想起了他。转过一簇花丛,竟赫然瞧见燕修就直直站在那里,身侧的宫女却不见了,她没有靠近,远远地朝他行礼。他却道:“将来你做皇上的妃子,若敢伤害她,本王会恨你!”

她握着锦帕的指尖微颤,竟是笑了:“我宁愿你恨我。”

恨便是恨了,至少他心里还记得她。

他的宫女跑来,说他要的书找着了,他接过,再不看方婳一眼便离去。

方婳苦涩一笑,转身时瞧见袁逸礼带着几个宫人朝这边走来,这个时候王爷们都去御书房述职了,袁逸礼正好可以趁机来问话。方婳巧妙地避开他,待回去时,容止锦已经走了,听苏昀的话说,他没占到便宜,好像很是郁闷的样子。

方婳没有多问,目光落在桌上的一盒药膏上,她蹙眉问:“哪里来的?”

苏昀挑挑眉:“你的老情人派人送来的。”

她对袁逸礼的称呼令方婳又好气又好笑,苏昀放下手中的医书道:“婳婳,浪子回头金不换呢,你当真不给个机会,铁了心就要皇上了?”

苏昀不答,拿起药膏就出去。

在院中站着等,袁逸礼办完事果真就回来了。烈烈日光下,女子就这样坦然站在一株金桂旁,站得有些久,她的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袁逸礼顿了顿随即往前走去,她径直过来,将手中的要给递给他。

他不接,她便搁在他身侧的石头上。

“这是……”袁逸礼才启了唇,她便抢先开口道:“若是皇上给的,您就拿去还给皇上,奴婢一介贱籍,用不得这么名贵的药。”

她的弦外音他早听出,知她已知道这是他送的药。

袁逸礼的脸色沉沉,胸口似怒似压抑,说不清的感觉。

方婳朝他福了身子转身,又道:“大人与奴婢早就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断了吗?洛阳花会那一次,他曾以为是断了,可后来宫中再见,他曾听她被人诟病、羞辱,他心中没有快意,竟有一丝淡淡的怒。仿佛他能弃她,却不准别人辱她。他恨九王爷,便不能让他欺负她。袁逸礼自嘲一笑,也许大哥说得对,他就是小气。

半月,转瞬即逝。

王爷们述职期限一到,必须马上回到封地去。皇上却下一道圣旨,以九王爷燕修体弱,洛阳白马寺路途遥远为由,将其安置在长安城的灵空寺。

“惨了,九王爷惨了。”苏昀跟着方婳去夙锦轩的路上忍不住道。

方婳不说话,燕淇的心思再明白不过,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燕修过得太舒服。怕在白马寺消息不够灵通,若将他安置在长安,还能时不时折磨折磨他。

方婳是奉旨去夙锦轩帮忙给九王爷收拾东西的,宫人们正里外忙着,她步入内室,见他就闲坐在窗边,一手还握着书籍,目光远远望着,似在想什么事情。她一声“王爷”似惊到了他,手中的书籍“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方婳忙上前替他去捡,他亦是弯腰,冰凉指尖触及她纤细手指,他一惊,适才看到了方婳。她从容捡了书籍起身,竟发现是一本佛经。昔年在白马寺,觉明大师总叫她多看些佛经,说佛经最能让人心静。

他怕是时常要想起婉昭仪吧?便只能这般才能稍稍静心。

方婳收回了心思,将书搁在桌面上,低语道:“外头都已收拾妥当,奴婢来问,可否叫他们进来收拾?”

他起了身,却道:“不必。”

她知他的东西不喜别人乱碰,便道:“那奴婢……”

“王爷!”一道声音自外头传来,接着元白已冲进来。方婳回头,又见跟在他身后的华年成。

她一愣,怪不得他说不要,原来是在等他们。元白自是已瞧见她,他看她的目光永远那么不怀好意,方婳却扬了唇。

华年成吃惊道:“方姑娘?”

他分明还想再问,却听燕修淡漠道:“方典正请出去吧。”

所有宫人都候在外头,里头只剩元白与华年成替他收拾。方婳呆呆望着,她牵过他的手,还睡过他的床呢,没想到到头来,他身侧最亲近的,仍只是元白与华年成,丝毫没有位子留给她。

“方典正。”苏昀上前叫她,她回过神来,吩咐道:“收拾好的东西都带出去吧,马车在宫门口等着。”

宫人们应声下去,方婳迟疑须臾,终是转身离开。苏昀跟着她出了夙锦轩,在路边折了一根柳枝把玩着,一面道:“知道吗?在我那个世界,你这样的就叫犯贱。他心里没你,你还巴巴地凑上去,活该难受。”

方婳被她骂,却不生气,笑了笑道:“我才没有难受,我告诉他,我是要做皇妃的人,跟他的婉儿争宠呢。”

“真的?”苏昀一听浑身使劲,拉住她道,“太好了!婳婳我支持你,让那些妃子们全部变成浮云,我帮你做皇后!”

方婳瞪她一眼,低声道:“皇后的位子,皇上早就留了人了。”

苏昀的眸子一缩:“谁呀?”

“我不知道。”她只见过燕淇视若珍宝的璎珞,却从未听他提过。

后来燕修走的时候,听闻楚姜婉偷偷地去了宫门口,此事不知被谁看了去,一转身就让皇上知道了。皇上大怒,罚她在紫宸殿跪了两个时辰。

流儿断了汤药进来,见方娬喝了,才道:“小主,谁不想早早诞下龙子,您怎喝这种药?”

方娬握着帕子悄然拭去唇角的残汁,笑道:“你懂什么,眼下正是风口浪尖,我可不想跟昭仪娘娘那样时时被人盯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方娬又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流儿恍然大悟,忙道:“小主英明!哦,奴婢听说皇上又召见方婳了。”

方娬不语,自是为了王爷们述职期间上阳行宫的事,可她隐隐觉得不妥,皇上如此接近方婳,对她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得想办法阻止才是。

琉璃灯光映着碧玉杯盏,莹莹透亮,燕淇低头抿一口,淡淡笑道:“坐。”

方婳敛起神色,低头道:“奴婢不敢。”

他笑出声来,指尖轻轻转着白玉棋子,道:“你在止锦面前可没什么不敢的。”

容止锦是容止锦,他能和皇上您比吗?方婳在心里小声嘀咕着。

面前男子已起了身,珠帘碰撞,环佩声动,那人已然出了内室。扑面一阵暖风袭来,方婳才见他伸手推开了东窗。

“婳儿。”他低唤她。

方婳跟上前,恭敬道:“奴婢在。”

“会弹琴吗?”

“略会。”

“那给朕弹一曲。”

“是。”她应声。

外头钱成海忙下去命人抱了琴来,方婳敛襟坐下,试着拨了几弦,琴音清澈。她素手拂过,琴漆已有细细的断纹,方婳微微蹙眉。

燕淇的声音传来:“怎不弹?”

方婳略一笑,垂眉道:“奴婢怕技艺生疏,污了如此好琴。”

他朗声一笑,“那你倒是说说,此琴如何之好?”

女子低垂目光,内室灯光旖旎,明晃晃倾泻在琴身上。她如玉指尖淌过,缓声道:“此琴以桐木取材,通体墨色,细看,又隐隐泛着幽绿,犹如绿藤缠绕其上……琴漆略有断纹,便可知它年代久远……”她一顿,蓦然抬眸道,“莫不是传闻中的‘绿绮’!”

他含笑望着她,赞许道:“朕还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方婳又惊又喜,细细又看,怪不得她方才试音时便觉得音质如此之佳。“绿绮”乃上古名琴,因其琴弦是马尾所致,无法承受岁月摩挲,她还以为早就已经毁了,没想到居然在皇宫里。

她情不自禁地弹了起来,琴音袅袅,浑然天成。

燕淇拂袍落座,自顾倒了茶喝。目光浅浅地落在女子的身上,光晕淡淡散在她的侧脸,竟是这样的美。

方婳一曲一曲地弹,他在边上一杯一杯地喝。

自洛阳来长安以后,她还不曾碰过琴。宫女是没有资格弹琴的,今日一弹,竟有些收拾不住。方婳不经意抬眸,见燕淇就这样直直地望着她,目光迷离,她暗吃一惊,灵动指尖飞快地收住,忙起了身。

琴音戛然而止,他似才回过神来,却只道:“朕还记得当年,她也是坐在这里弹琴,与你差不多的年纪,皇爷爷还夸她弹得好。”

方婳微微震惊,脱口道:“这是公主的琴吗?”

他“唔”一声,继续道:“是袁将军送的,她说她最憧憬的生活,便是与袁将军在一起,他舞剑,她抚琴。”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还没开始,公主便已香消玉殒。

她见他握着杯盏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寸寸筋骨分明。

“皇上。”她忍不住唤他一声。

他搁下了杯盏欲起来,却像是没站稳,他情急之下抓了一把,便连着桌巾一并摔倒在地上。“哗啦”的声音已将外头的宫人引入。

“皇上!”方婳本能地朝他跑过去,才要伸手去扶他,却听钱成海的声音传来:“方典正!”

她一惊,回头望一眼,钱成海的脸色有些沉,他叫一声“玉策”,玉策忙上前将燕淇扶起来。他却笑了笑:“朕没醉。”

此刻靠得近,方婳才闻得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她还以为他只是在一旁饮茶,没想到竟是酒吗?

钱成海已上前来,低声道:“方典正请回吧,皇上要休息了。”

方婳又朝燕淇看一眼,他的头顺势枕在玉策的肩上。

她从里头推出来,还能听到燕淇的声音:“钱成海,把‘绿绮’留下,日后就放在朕这紫宸殿里。”

外头的月光散散淡淡,方婳吐了口气。

都说天家没有感情,可她却在燕淇的身上看到了无与伦比的亲情,他对莹玉公主的疼爱,对她的思念,让方婳隐隐觉得难受。若是当年柳贵妃没有犯下那个错误,也许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事?”

“嘘,皇上喝醉了。”

“啊?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过皇上喝醉过呢。”

一侧,几个宫女正交头接耳地说着话,方婳径直走下台阶,一路往尚宫局而去。

苏昀的房内还亮着灯,方婳走过时她就推开窗,探出脑袋来了:“回来了?”

“嗯。”她的目光瞧进去,见她果然又是在研习医书。

苏昀趴在窗口道:“我太同情你了,白天干活不说,晚上还得加夜班!哎,不过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每回同苏昀说话,人的心情自然就好了。方婳便打趣道:“你也没闲着啊。”

“那当然!”苏昀得意一笑,继而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了吗?婉昭仪都跪昏了,直接给抬回景云宫呢!”

这事方婳倒真不知道。

苏昀又道:“依我看,她也是犯贱。明知道皇上讨厌九王爷还去宫门口目送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怨不得有人盯着她!这叫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一张嘴犀利得不得了,唇枪舌剑也能杀死几个人。

翌日,薄熙云天,方婳才出了院子,就听见前头几个宫女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上前道:“都不必干活吗?”

一个宫女道:“上阳行宫那边有几个宫人集体腹泻呢,看来夙锦轩一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方婳蹙了眉,回身时见苏昀一脸盈盈倚在廊柱旁,指尖转着彩云飘带,说不出的得意。她上前将她拉出院子,低声道:“阿昀,是不是你做的?”

苏昀冲她眨眨眼,笑道:“谁叫他们打了你十八大板,我说的,我说要他们还回来的,这只是牛刀小试。啧,你们古代的医书还真好使。”

方婳蓦地停下了步子:“你就不怕让人查出来?”

“查不出来,我做事干净利落,一点渣渣子都不剩,怎么查?再说,要真要查,派谁去?还不是我们尚宫局的人?到时候你方典正出马,我便是你的副手,我要有病才把自己查出来。”她的眉眼弯弯,话也说得漫不经心。

方婳微微松了口气,平时看她有些顽劣,还怕她在这个世界会闯出祸来,没想到她能将事情考虑得这般周全,她放心了,很放心。

二人才说着,便见一个宫女急急跑来,见了方婳便道:“方典正,宜萱阁的妩婉仪说丢了一支玉簪,正要叫尚宫局的人去查呢!”

方婳拧起眉心,道:“你让裳典正去。”

宫女一脸为难:“可……妩婉仪亲自点名要你去。”

苏昀冷冷一笑,道:“皇宫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走吧,我看你是躲不过了。”

方婳叹了口气,方娬能忍上这么久实属不易了。

宜萱阁里,流儿才将簪花给方娬戴上,外头便说方典正来了。方娬回眸瞧去,方婳与苏昀一同上前行了礼。

“姐姐来的倒是快。”方娬扶着流儿的手起身,上前虚扶她一把。

方婳低头一笑:“奴婢怎配做小主的姐姐,只是小主丢了东西,您大可搜一搜宫人们的住处,何必要奴婢来查?”

方娬媚眼睨住她,一手轻轻触了触发鬓的簪子,这才道:“连皇上也重用姐姐,可见你的手段不一般,我自然也想见识见识。”

流儿忙道:“玉簪可是皇上御赐的,簪身翠、紫、黄三色缠绕,可是难得的玉石精华,也不知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东西敢偷我们小主的东西!”

苏昀在心里呸一声。

方婳已应下:“那便给奴婢两日时间。”

“依姐姐的聪明机智,一日足矣。”她笑得绝艳,扶了流儿的手出门道,“走吧,约了姐妹们赏花呢,可别迟到了。”

“恭送小主。”

待那两抹身影走远,方婳才抬起头来,她的眸光微缩,淡淡扫过厅内的一切,继而,又出了门。

苏昀跟着她出去,小声道:“我看她哪儿丢了什么玉簪,瞧她那样就想嫁祸人!”

方婳睨她一眼,笑道:“你说对了。”

苏昀“啊”了一声,她立马拉了方婳往尚宫局走去:“惨了!刚才来的时候没想到,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找人把那支玉簪藏你房间了?”

方婳从容一笑:“不会。”

苏昀扭头看她,步子却加快:“你怎知不会?兴许昨儿你去紫宸殿的事被她知道了,变着法子要整你呢!”

方婳点点头:“昨夜的事她必然会知道,但气归气,眼下她整我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个奴婢,可是有些人就不一样了。”

苏昀猛地想起一个人,步子一收,沉声道:“你说景云宫的婉昭仪?”

方婳拂开她的手,转身朝景云宫的方向走去,一面道:“去问一问便知。”

楚姜婉原来的宫女因楚姜婉去夙锦轩一事上规劝不当被罚去了浣衣局,如今的宫女名唤“霁月”。

霁月立于一株怒放的美人蕉旁,低头道:“是啊,早上有人去过宜萱阁,那是我们娘娘派去答谢婉仪小主送来的参汤的。我们娘娘昨儿……”宫女一顿,识趣地将楚姜婉被罚跪昏倒一事掩去,转口道,“我们娘娘昨儿身子不适,很多小主都送了东西来,别的小主那,也都一一派人去答谢了。”

方婳无奈一笑:“娘娘乃一宫主位,即便有人送东西与她,按理她也不必派人去答谢。”

霁月点头而笑:“奴婢也这样说,可我们娘娘宅心仁厚,说同是伺候皇上的人,还是礼尚往来的好。”

苏昀站在一侧憋的晃,好什么好,这不是给人栽赃陷害的机会吗?

霁月这才想起来:“对了,方典正突然来有什么事吗?”

“哦,我有事要见昭仪娘娘,麻烦你通禀一声。”

“你等一等。”霁月转身便去了。

苏昀终于逮着说话的机会:“现在倒是好了,景云宫有人去过宜萱阁,那支消失的玉簪出现在景云宫也就顺理成章了!”

方婳却抿着唇,若有所思。

霁月很快出来了,朝方婳招手道:“方典正,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轻纱烟幔后,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霁月替她们拂开帘子,方婳这才见楚姜婉虚弱地靠在软枕上,姣好容颜染着一抹苍白之色。方婳与苏昀朝她行了礼,她的话语轻软:“方典正怎来了本宫的景云宫?”

方婳的目光斜斜看了霁月一眼,便听楚姜婉道:“霁月,你下去泡茶。取本宫收藏的上好碧螺春,难道本宫这景云宫有客来。”

“是。”霁月福身告退。

苏昀的眉心拧起,这婉昭仪看着也没那么蠢嘛。

方婳径直开口:“宜萱阁的婉仪小主丢了皇上御赐的福禄寿玉簪,奴婢奉命彻查此事。所有去过宜萱阁的人都洗脱不了嫌疑,而娘娘景云宫的人今早也去过。”

床上的女子掩面低咳几声,略笑着道:“你的意思是本宫的人偷了吗?”

方婳往前一步,音色一矮:“奴婢来时以为娘娘是不知情的,可就在方才,奴婢才知原来娘娘您心知肚明。”

一句话,说得楚姜婉变了脸色,就连苏昀也呆滞了,目光愣愣地落在方婳的脸上。她的唇角一抹淡淡笑意,分明是肯定了。能适时支开霁月,说明楚姜婉一点不笨。试问一个聪明人,又怎会大张旗鼓地派人去答谢本就位份比她低的嫔妃?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而此刻,方婳却知道了,楚姜婉在故意引火烧身。

她看了看四周,淡淡道:“玉簪在哪里,娘娘还是告诉奴婢吧。”

楚姜婉娇俏容颜上再看不见一丝笑容,她惨淡道:“不是本宫的人拿的。”

“奴婢知道。”她大胆地打开一侧的抽屉,又打开另一个,“有人想栽赃嫁祸,而娘娘却乐于接受。”

她将抽屉一个个打开,一字一句问她:“难道娘娘当真不知皇上留王爷在长安的原因吗?”

隐忍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崩溃,楚姜婉下意识地攥紧了薄衾,颤声道:“长痛不如短痛,总有一日,王爷会忘了本宫的。”

方婳的指尖一颤,她用力合上抽屉,转身道:“很好,王爷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就这点志气吗?”她一落衣袖,恰到好处地掩住颤抖的手。

楚姜婉美丽的瞳眸一点点撑大,心尖儿上的人……王爷真是这样说她的吗?

那死寂的容颜,又一点点绽出了生气。

她的广袖一摞,苏昀瞧见那支漂亮名贵的玉簪就被她握在掌心里。方婳上前收入怀中,听面前女子问道:“皇上那样宠你,你为何要帮本宫?”

方婳低头道:“奴婢不是帮您,只因此事与妩婉仪有关,奴婢只是不想看到她得志罢了。”她与方娬的关系,怕是宫里无人不知吧?

楚姜婉淡淡一哂。

方婳又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行至门口,正巧见霁月回来,她吃惊地问:“方典正,不喝茶了吗?”

苏昀笑道:“下回吧,我们还有事呢!”

二人出了景云宫,苏昀接过方婳手中的玉簪,不悦道:“啧啧,皇上真可恶,居然把这么好的簪子送给那么阴险的女人,真是玷污了它!”

方婳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玉簪上,淡淡道:“你不会想要吧?”

苏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蹙眉道:“婳婳,你说笑吧?那个女人的东西我可不要!还有,你帮景云宫那位,当真是看不得方娬小人得志吗?”

这样的苏昀是最可恶的,有些话非要说出来。方婳苦涩一笑,她也曾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燕修的事与她无关,可谁知临到头,她还是忍不住要出手。

“婳婳……”

“阿昀,别说了!”

苏昀吃了一惊,半晌,才喃喃道:“我不过是想问你……这玉簪你打算怎么处理?直接拿去还了,那女人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到时候看你怎么回答!”

这一层方婳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不能这个时候去,她得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二人相视看一眼,继而心照不宣地笑了。

“小侯爷!”

“小侯爷!”

这宫里再没人比容止锦更适合做这差事了。

容止锦赶得风尘仆仆,远远瞧见太液湖边的二人,更是加快了步子。

“什么事?”他满头的汗,先前说若是有事就差人出宫去告诉他一声,他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全然忘了上一次走时还是和苏昀对骂着离开的呢。

苏昀很是喜欢容止锦的性子,没有隔夜的仇。

方婳上前将手中的玉簪递给他,他轻轻一握,俊美轻佻道:“定情信物?”

方婳忍住笑,他总这样没正经。

苏昀揶揄他道:“是呀,定情信物!”她见他的眼睛都发光了,立马补上一句,“宜萱阁的妩婉仪给您的定情信物!”

“什么?”容止锦的手一抖,玉簪“啪”地落在地上就成了两段儿。

苏昀惊叫一声,忙责怪道:“侯爷您今儿没吃饭手软吗?这下可怎么办!妩婉仪又有的闹腾了!”她蹲下去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好可惜呀,这么好的玉簪!她看方婳,见她还在笑,便道,“你还笑得出来!”

方婳点头道:“断了才好,断了才像是地上捡到的。”

苏昀尚未反应过来,方婳已取了她手中的两截玉簪,塞入容止锦手中,道:“侯爷就说这是地上捡的,用这个去还给妩婉仪。”

容止锦一脸悻悻道:“我不去,今儿你不把话给我挑明了说,打死我都不去!”

方婳自然不能说玉簪是景云宫拿来的,便只好道:“她说丢了簪子想嫁祸与奴婢,奴婢总不能说这是奴婢房里找到的,所以只能请侯爷出马。”

容止锦立马就怒了:“她竟敢对你做这种事?”

苏昀帮腔道:“她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她自然做得。侯爷,您到底帮是不帮?”

容止锦缄默片刻,才道:“那本侯也不能拿着这玉簪寻去宜萱阁啊,这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苏昀扑哧笑了。

方婳也笑道:“自然不能,奴婢知道她此刻正与各位主子们在御花园赏花,您就跟着去,也不必说这玉簪是她的东西,还了她,也好叫在场的各位小主们做个见证。”

容止锦一拍手道:“好,我马上就去,你们等着!”

他跑起来步履生风,苏昀又笑了:“婳婳,其实侯爷对你很好。”

她的话落,那一个像是又想起什么,立马回来道:“方婳,记得,你又欠本侯一个人情!”

他说完又跑了,苏昀的嘴角微微抽搐,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什么时候还欠过他人情?”苏昀回头问她。

方婳睨一眼她的脸,苏昀恍然大悟。她捂着脸:“他就没叫你还过?”见方婳摇头,苏昀苦逼了,“惨了,你惨了,到时候侯爷一定叫你以身相许。”

方婳笑一笑,捡起了湖边的石子投进去,苏昀也捡一颗打起了水漂。

她们身后不远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静静立着,太监举着华盖跟在他身后,钱成海上前道:“皇上,您不是要去延宁宫吗?”

燕淇点着头,却抬步朝前面二人走去。

钱成海只得跟在他身后叫:“皇上驾到——”

前头二人分明吓到了,忙回身跪下去行礼。燕淇蹙眉看了钱成海一眼,太监缩一缩脖子:“皇上,奴才做错了吗?”

“嗯。”他毫不客气地道。

钱成海的脸色一变,忙跪下了。

他大步走过,居高临下看着底下两个宫女。他不叫起,地上二人只能屏息敛神跪着。

“起来。”他终于开了金口。

二人谢了恩起身,听他又问:“在这里作何?”

方婳低声答:“回皇上,奴婢们在偷闲。”

他哼一声:“你倒是老实,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目光却不敢看他的脸,他似是不悦:“何时你与朕说话也能像跟止锦那样?”

方婳的眸光微闪,看来方才的事又叫他给瞧见了。苏昀心中所想便是:果真冤家路窄!

他挥一挥手,示意方婳跟上。一行人沿着太液湖边慢慢地走,暖风里带着湖水的味道,吹在脸上很是舒服。方婳跟在他身侧,听他淡淡叹息一声道:“朕身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低声道:“皇上不需要朋友。”

他的眉毛一挑:“哦?那你说朕需要什么?”

“民心。”简短二字,她说得不卑不亢。

“民心?”他短窒一念,竟是笑了。帝王需要民心,民心也是臣子们的忠心,她的答案很好,却也在告诉他,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他坐拥天下,手握生杀大权,却独独要不起朋友。

心里有气,他却不想罚她。

这样的心高气傲,跟当年的莹玉是那样像,像得叫他舍不得。

此时的御花园,姹紫嫣红的美人,姹紫嫣红的花。

容止锦远远就看见赏花聊天的嫔妃们,他嘴角一笑,精神抖擞地朝她们走去。

女子们正说笑着,忽而听得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咦?谁的玉簪掉了吗?”

众人闻言,都本能地回头望去,见容止锦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他见她们都看着他,便抬步往前,一伸手,惋惜道:“只可惜,断了。”

方娬的目光瞧过去,只消一眼,她攥着锦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身侧的流儿更是撑大了眼睛。

这……这玉簪怎会出现在这里?

“咦,不是你们谁的吗?”容止锦一脸无辜道,“本侯方才见它从你们谁的身上掉下来的呢。”

方娬的眼底隐隐有了怒。

傅云和仔细看一眼,笑着道:“这不是皇上赐给婉仪姐姐的玉簪吗?”

经她一说,众人才像是都想起来,纷纷附和着道断了可惜。

容止锦叹息道:“是吗?断也断了,那妩婉仪还要吗?”他看一眼流儿,流儿只能上前接了。

方娬掩住心头怒火,勉强笑道:“我还说呢,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原来是簪子掉了,多谢侯爷。”

容止锦摆摆手:“我正巧看见了,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他浅浅一笑,打开了金边折扇,摇晃着朝延宁宫的方向走去。

拐了个弯,容止锦就笑了,他忙又换了条路重新回太液湖边去。远远就瞧见了御驾,容止锦的步子一怔,回想着上次皇上要赏赐秀女给他的事,他反正方婳这人情是欠了他了,逃也逃不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撤了吧!

苏昀正算着容止锦这会儿该回了,才回眸就瞧见那抹溜得飞快的身影,她捂着嘴一笑,原来他这样怕皇上!

燕淇不再说话,方婳悄悄看他一眼,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倒是也没有对她动怒,她舒了口气,这才轻声道:“皇上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请允许奴婢告退。宜萱阁的婉仪小主丢了簪子,奴婢正奉命追查此事,还需回去复命。”

“嗯?”他的目光幽幽瞧过来,随即一笑道,“是吗?看来你很忙?”

方婳低下头,朝他福了身子:“奴婢告退。”

他没有留她,就这样站着看她远远离去。

苏昀跟上方婳的步子,行得远了,才小声问:“皇上刚才跟你说什么呢?”

方婳低语道:“问我何时与他说话能同侯爷说话时一样。”

苏昀直接笑出声来了,脱口道:“谁敢一样啊,他能和侯爷一样吗?”提及容止锦,她倒是想起来了,忙正经开口,“侯爷的事办成了,我见他离开了。”

方婳点点头,她想来也不会差了。

自容止锦在御花园突然出现将玉簪送还之后,方娬再没有任何心思赏花了,借口身子不适便带着流儿匆匆回了宜萱阁。

将房门一闭,流儿忍不住道:“小主,这玉簪奴婢可是已经送过去了,千真万确的事,怎会……怎会在御花园叫小侯爷捡了去?”

方娬娇美脸庞无一丝笑意,她还不知是方婳搞得鬼吗?

流儿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又道:“不然,您别说已经找到了,就问方典正要,看她拿不拿得出来!”

方娬冷冷笑道:“怕她早与小侯爷串通一气。”

流儿“呀”了一声,忽见面前锦绣女子转了身:“你上回说小侯爷精通易容术?”

流儿愣了下,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不过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太后娘娘宫里的老人总说小侯爷最会胡闹,但在宫里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方娬缄默了,她似隐隐又记得她们从晋国洛阳来长安的一路上,方婳身边“形形色色”的侍女……原来是他!

手中的丝帕往指尖用力一绕,她徐徐地笑了。

流儿不知她好端端地笑什么,只笑着她这样的笑,心里有些发毛。

方婳来时已过了酉时了,她一进门就跪下道:“奴婢有罪,未曾找到小主的玉簪,辜负了小主的信任。”

流儿有些愤愤地瞪着她,却闻得方娬轻笑着道:“幸亏小侯爷今日入宫,簪子已经找到了。”

“真的?”方婳悄然抬眸,面前女子笑容清婉,方婳知她即便心中清楚此刻也再没有刁难她的理由。

方娬一落流云广袖,朝流儿道:“愣着作何?还不扶方典正起来?”

“不麻烦流儿姑娘。”方婳识趣地站起来,苏昀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忍着笑意。听方婳又道,“小主的簪子虽找回来了,但奴婢还是有失职,请小主责罚。”

方娬的嘴角一弯,只道:“既是我自己掉的,便不算是你们尚宫局的事,此时到此为止,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是,小主宽宏大量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告退。”

流儿送她们出去回来便道:“小主,您看她得意的样子!不过一个奴婢,居然敢这样跟小主叫板!还想拉拢婉昭仪吗?”

方娬低头轻呷一口茶,低声道:“她不是在帮婉昭仪,她只是不想我借此得利。”不过,既然她都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对抗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十月,天气渐凉。

这段时间容止锦鲜少入宫来,宫里无大事,方婳也已甚久不曾见过燕淇了。只是时有听闻皇上又临幸了那个嫔妃,又进了谁的位。

“听闻边疆有动荡呢,可皇上却要召袁将军回来呢!”院子里,裳如的女史正与几个宫女悄悄议论前朝的事。

钟秋灵蹙眉一喝:“嫌你们的脑袋长得太牢吗?”

跟在她身后的裳如忙道:“钟司正息怒,是奴婢之过,这边好好管教管教这群丫头!”

方婳与苏昀隔着长廊远远地站着,苏昀小声问她:“边疆动荡是会打仗吗?”

方婳摇头:“我也不知,前朝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

苏昀才不管该不该管,只又问:“要真的打仗,皇上会亲自上战场吗?”

方婳不觉笑了,反问她:“你那个世界皇上会亲自上战场吗?”

苏昀才不会说她那个世界没有皇帝,坐在军事基地就能直接攻打半个地球以外的国家,否则解释起来又累得慌,她便嬉笑道:“我也觉得皇上最擅长的应该还是泡妞。不过,她们说的袁将军又是谁?”

“是礼部尚书的哥哥。”方婳转了身,苏昀忙跟上道:“袁家不得了啊,非但与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有密切关系,还有兵权在手上,皇上也不怕他们就此反了!”

方婳回头瞪她:“这话不能乱说。”

苏昀吐吐舌头,心下却想,皇上该是有多信任袁家,才敢让袁家的家底如此雄厚?继而,她倒是对袁逸礼有些好感了,按照他的背景家世,他倒还不算太嚣张。

“话说回来,好久不见你的老情人了。”苏昀出了尚宫局,顺手摘了片叶子在手中把玩。

方婳笑道:“你想他了?”

苏昀莞尔,听她又道:“上回是忙上阳行宫的事,如今那边的事完了,他是大臣,自然不能随便出入内廷。”

苏昀百无聊赖,无趣地道:“这几日小侯爷不入宫来,宫里那些女人也平静无事,这日子过得真叫人郁闷。”她才说着,忽听得“汪汪”几声,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狗从一侧草丛里窜了出来,苏昀惊喜看一眼,忙蹲下去将它抱起来,“婳婳,看,有只小狗!好可爱!”

小狗吐着舌头,在苏昀的手背上舔了舔,又舔了舔。

方婳也忍不住上前摸摸它的头,低声道:“哪里来的小狗?在宫里没见过呀?”

“那里,往那跑去了!”太监的声音传来,方婳回头看去,见几个太监宫女急急往这边跑来,见了苏昀怀中的小狗便冲过来。苏昀将小狗交给他们,便见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在宫人的搀扶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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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师妹且慢

    师妹且慢

    桑隐小师妹,下山记忆没;揍人不眨眼,吃饭不给钱。刚被二师兄一脚踢出门派,赵幼菱摸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蛋,脑海中想着怎么跟大师姐告状。下一刻,赵幼菱脑袋一空,发出夺命三连,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镇国公府消散的痴情伶人;孤山古寺遗留前朝的佛花;边疆沙场重蹈血腥的覆辙;桑隐不入尘世的秘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实在是令人头疼。赵幼菱觉得她被坑了。不过嘛,这位世子爷还挺香的,与我有缘,想吃。
  • 万物皆可合

    万物皆可合

    简介:天知道,叶枫上一刻还在洗澡,下一个自己面前就多了数百人在围观。绝灵体,先天废体,武道无望。叶枫:我要合成武技、身法、功法,稀缺资源。叶枫:我要合成炼丹师、炼器师,岂是常人能及叶枫:我要合成
  • 飞仙之风云起

    飞仙之风云起

    红尘滚滚炼心人,画地为牢为情困!只待今朝拔剑起,傲然凌云上九霄。
  • 海贼王之圣帝魔猴

    海贼王之圣帝魔猴

    这是一本走海军路线的海贼同人。记得哪个爱哭鬼克比吗?来自现世界的杨天吃下一颗恶魔果实,莫名的来到海贼王的世界,成为年仅十五岁的克比。动物系幻想种魔猴果实,会为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你想成为海贼王,而我只想统治世界,仅此而已。”
  • 一场雪的圣经

    一场雪的圣经

    雪是洁白的圣洁之物,它的无暇与纯净滋润着我们的心田。而这一篇篇心灵感悟的文字,无论是杂文还是随笔,都是殷谦散文作品中的精品,就如雪一样使我们的心灵境界得以升华……
  • 桃花泛滥之贵族少爷你别拽

    桃花泛滥之贵族少爷你别拽

    很苏的文。一个转校生引起的风波。一个很玛丽苏的故事。
  • 炮灰女皇

    炮灰女皇

    她是一个失败的皇帝没有过人的智慧也没有铁腕的手段所以注定成为炮灰……只是她有心退位归隐他却不让“你是天曜王朝乃至三千年来唯一一个女皇,你的一生注定是要被永载史册的。”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年轻耀眼,可是他却甘心辅政。她希望他反啊,篡夺皇位,而后君临天下。可是她也想要活着。于是一场“逼臣谋反”为自由而战的斗争就这样开始了!(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