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林坐地上发愣,忽然听到花明镜叫他。他立马站起来,手铐上的铁链子拖到地上,两步走到栅栏边。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花明镜心疼地问。
“我好好的,爹还没回来吗?”
“没那,娘派人去桐庐了,回来也得明天。”流水说。
梅子林恢复了平静,不像刚被抓走时那样惶惑了,“幸好爹不在茶行里,要不,抓走的就是他了。”
“死了一百多人,这可怎么办啊!”花明镜的手伸进栅栏中间和梅子林的手握在一起。
“我去岚山进货时,喝过剑雨茶,一点事情也没有,”梅子林说,“这说明不是茶叶本身的问题。是不是在运出来时被人下毒,故意来害我们花家。”
“有可能,有可能,绝对有可能。”花明镜坚决赞同,“妒忌我们家生意好的人有的是,会是谁那?”她开始列出有可能陷害他们的同行。
“为了赚钱,居然使出这样卑劣的手段,心肠简直烂透了。”流水惊愕道。
“如果真是被人下的毒,我很快就能出去了。”梅子林高兴道。
“好了,你们得走了。”牢头不让她们多驻留,赶她们走。
她们走出牢房。
“二姐,我们去趟茶行吧。”流水说。
“去茶行干什么,门都被封了。”
“去拿点剑雨茶出来,我想验验是什么毒。”
“你还能验毒?”
“试试看嘛。”
连提刑司都还没有验出来,花明镜不相信流水能验出什么毒。但流水坚决要去,她只能跟着去了。她们来到茶行后门,流水翻墙进去,她等在墙外。她战战兢兢,觉得像给做贼望风一样;有人从她身边路过时,她尽力让自己的神情从容些。
茶行里黑咕隆咚。流水找到了放剑雨茶叶的罐子,从里面抓了一把出来,用纸包好,塞进袖子里,一闪,人站在墙头上,叫了声二姐就跳了下来。
“会功夫就是好,艺高人胆大。”花明镜夸赞道。
“快回家把茶叶泡上。”
快到花宅之前,她们听到愤怒的嘈杂声。大林停下马车,撩开车帘子,紧张地说:“不好了,二小姐,少夫人,花家被堵上了!”
她们慌忙钻了出来,只见街上挤满了人,起码有五六百之众,堵得花宅大门都看不见了。他们群情激奋,人声鼎沸,呐喊着花家人出来给个说法。
“快,快绕道后面去。”花明镜说。
来讨说法的众人,越来越激动,他们砸门,用拳头砸,用棍子敲,怒喊花家人丧良心!花家人是魔鬼!花家人是缩头乌龟!花家人出来给个说法!花家茶叶事情闹大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也加入进来,形成公愤,喊声一次高过一次。
黄大永和三个男仆人站在大门后面,手里握着扁担和棍子,准备迎击随时破门而入的人群。花盛开他们都躲在阁楼上,花佳仁躲在花李氏的怀里,花李氏闭着眼睛,手指头快速地拨着念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花美美手握毛笔在纸上乱画,无忧无虑的。花家被堵得水泄不通,想派个人出去求救都不能,花盛开急得猛捶他的腿。
马车往花宅后门跑去,整条巷子挤满了人,后门也被堵上了,大林只好停下马车。
“二姐,你快去临安府,请赵大人派兵来救。”流水跳下马车。
“你要干什么去?”花明镜钻出车门拉住流水的手。
“我去劝他们离开。”
“别去啊,我知道你武艺高,可是三拳难抵四手,这么多人,他们会把你吃了的。”花明镜急切地说,“我们还是一起去临安府求救吧。”
“他们随时会冲进去,娘和盛开他们会有危险的,我能顶住,你快去啊!”流水把花明镜推上车,转身往花宅前门跑。
大庭广众之下,能少用法术,就少用法术,流水用轻功,轻点着男女老少的肩膀,飞快地朝大门奔去,她脚下的人都没明反应过来,她已经飞到了大门顶上。
流水两只手拢在嘴边,力竭声嘶:“大家安静下---听我说---”
下面叫喊声依旧汹涌。
“大家听我说---我是花家少夫人----”
“花家出来人了!”有人喊。
“这个美人就是那个瘸子的媳妇。”有人说。
人群的喊声稍微弱下来点。
“少夫人这样很危险,我去告诉公子。”黄大永拔腿就跑。
“各位,各位,你们冷静,冷静。”流水继续喊,“我刚从提刑司衙门回来,范公事说茶叶里下了毒,什么毒到现在还没验出来。大家按常理想一想,哪个做生意的会往自己的东西里下毒。我们花家做了几十年的茶叶生意,在临安城商德如何,大家是知道的。我爹还时常捐银子修桥铺路---”
流水的话被一男子打断了,“别说这些没有用的,我弟弟是被你家茶叶喝死的,你就说怎么赔偿吧!”
流水跳下来,轻盈落地,和颜悦色地对男子说:“原因没有查明之前,我们不能赔钱。我们也是受害者。”
男子指着花家的豪宅,用哭腔大声说:“你们花家财大气粗,能顶得过去。我弟弟一家子全靠他,他死了,他家的天都塌了,你们还不赔钱,真是没有天理。”说完男子捶胸顿足哭起来。
人群又开始骚动,纷纷谴责花家。这时大门开了,黄大永推着花盛开出来了。黄大永跑到阁楼跟花盛开说,流水站在大门顶上劝说来闹事的人。花盛开不放心,一定要让黄大永带他出来。
流水急了,把花盛开往里面推,“你出来干什么!大永,快把公子推进去。”
“既然出来了,怎么还回去呢。”男子喊,“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我们就跟花公子谈谈。”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流水说的话,花盛开听见了,他同样说道:“我家娘子说的对,原因没有查明之前,我们不能赔钱。我们也是受害者。大家先回去吧,等提刑司查明原因,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少拿这套来糊弄我们!”另一男子跳出来,喊道,“今天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对,给个交代!给个交代!”众人边喊着边逼上来。
流水把花盛开往门里面推,“快,大永,你带公子进去。”
“我不能进去,我要陪着你。”花盛开抓住轮子。
“他们不赔钱,还要逃!”有人喊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情激昂,他们叫嚷着往大门里面冲。流水愤怒了,出狠手,每次出手就打晕一个。花盛开被挤倒,黄大永也被人流冲到了一边,自顾不暇。花盛开躺在地上被人踩踏。
“流水救我!”花盛开呼救。
流水打翻了几个人,捡起地上的棍子,用棍子横扫。被棍子打到的人摔出去,没有一个爬的起来的,躺在地上嗷嗷叫。流水不想把事情弄严重,扔了棍子,把花盛开拖离大门口,背起他就跑,脚底生风,跑到没有人的巷子里,把他放下,跑出巷子,一闪,人就在花家了。
来讨说法的人变成了暴民。花家的每间屋子里都有人在翻箱倒柜,看见什么值钱拿什么,拿了就跑。仆人们和他们打起来,黄大永被好几个人追着打,黄福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呻吟。
流水扶起他,“福伯,你怎么样?”
“疼,好疼。”
“我娘她们哪儿?”
“在---都在阁楼上。”
流水一闪,人到了阁楼下,阁楼上花美美在尖叫,花李氏和花佳仁在哭喊。流水纵身飞进窗户里,有一个男子对花美美动手动脚,花李氏和花佳仁被人推倒在地上,还有三四个人在书架上乱翻乱找。流水抓着那个调戏花美美男子的后衣领,一把给扔到门外,一拳一个直接将其他几个人打趴下。
“滚!”流水怒吼。
流水嫌弃他们走得慢,一人的屁股上再踢上一脚。
“舅妈。”花佳仁扑过去,抱住流水哭。
流水摸着他的头安慰他。
花李氏抱着花美美哭,问:“流水啊,明镜那?”
“她去请临安府请救兵了。”
花李氏猛想起来,慌张道:“盛开那?”
“我已经把他背到安全的地方了。”
花李氏眼里含泪,真情流露,“流水多亏有了你,能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们花家几世修来的福。”
流水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娘是您虔诚,天天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您的。”
花明镜的救兵搬到了,士兵驱散了人群,抓了好多抢掠的人。领兵的军官命令士兵去抓那些带财物逃跑的人。花家也搞得乱七八糟,起飞狗跳,仆人忙着收拾。流水和黄大永一起去接花盛开。
花盛开被人踩踏的蓬头垢面,衣服上有很多污迹,神情焦急,引颈望着流水来接他。
“没事了,我们回家。”流水笑着说。
黄大永把花盛开抱到轮椅上。流水用手帕擦他脸上的污迹。他好像才想起来害怕似的,发抖说:“我真没有用。”
“叫你别出来就是不听。”流水温和地责备道。
“我忍不住啊,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在外面,面对险境。我知道我没有用,可是就是想出去。”花盛开鼻子一酸,几滴眼泪落下。
“傻瓜,大男人还哭鼻子。”流水用手帕把他眼泪擦掉,“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