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钦城虽无法两腿直行,到底兵将出身,轻易就化解了白柏青这招看似凌厉却过于直面的攻击,“这么多年过去,你这个一语不合就动手的坏毛病还是没改掉。”
回应他的是白柏青一声冷哼,“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说的。”
“啧啧……”夜钦城故意激怒他,“你这个胆小鬼,当初投敌叛国,真不知道先皇看中哪点,竟然最后将公主托付给你。”
“公主是先皇掌上明珠,国破家亡,先皇想要公主活命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三番四次的骚扰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白柏青手指差点就指到夜钦城的脸面上,“你就见不得先皇留下一点血脉,非要拼个鱼死网破才开心,是不是?”
“所以你就带着公主迁移到帝都去,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仿佛是嗤笑白柏青的天真,“给先皇留下血脉?说得好听。明明是你贪生怕死,醉倒在温柔乡里。”
“那也好过你,标榜自己忠君爱国,谁知道你骨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若不是夜钦城穷追不舍,他岂会带着公主回到新皇眼皮子底下,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光复前朝之后,公主还不是任凭你捏在手心,到时候她就是傀儡,天下就是你们夜家在掌控,你以为我不知道。”
被人道破心中所想,夜钦城也不恼,反而冷笑着,“你倒是跟公主喋血情深,三年前我就是活捉你胁迫公主,她宁愿自尽让我落空,以为这样我就不能如愿,不还是有个遗腹子嘛。”
“良辰张的倒是挺像她娘亲的,凤朝旧部有不少都见过公主,依仗七分相似的容貌,他们一定会拥立良辰为新主,到时候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三年前我就不该只打断你的腿。”若不是当初担心惊动了陌道明,继而身份不保,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该将夜钦城命送西天,也不会有今日他的翻盘。
夜钦城继续鼓吹,“我敬你是条汉子,别说不给你活路,你主动将良辰交出来,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的清楚明白,我就不信她不想替先皇和公主报仇雪恨。”
任凭白柏青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无济于事,好在三年来他早有打算,“你千算万算,算差了一招,良辰被我送进了宫里,如今她与皇上情深一场,怎么可能会站在你这边。”
良辰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按到凉水里,差点窒息。
“不识抬举。”夜钦城眸子攸然变冷,“是你逼的我将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看陌易唐那小子怎么保她。”
就算陌易唐有心保她,满朝文武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此事,非要将她血斩以定社稷人心不可。
白柏青也不废话,“那就要看你今天还有没有命,出得了这个屋子。”
说罢不等夜钦城反应,直接将旁边放置的剑拔出,向着他的方向劈了过去。
良辰从未见过白柏青如此不管不顾的架势,像是将夜钦城劈成两瓣也不解恨,眼看着夜钦城为躲剑随手将放置在案桌上的砚台扔过去,这等小物件,自然是挡不住白柏青的。
不躲不闪,直接用胳膊肘子一挥,砚台砸在他身上半点不见皱眉的痕迹,依旧大步流星的举剑刺向夜钦城。
双腿就是被白柏青三年前折断的,如今更是不敌白柏青凶猛,几招之下夜钦城连人带轮椅被掀翻在地,眼看着白柏青手里的那柄剑就要刺破他的喉咙。
可地上之人,形态狼狈的歪倒,脸色却无半分惧色,白柏青心里一突,直觉哪里不对劲。
剑身雪白,反射出刺眼的光亮,光影从门外偷窥的良辰如玉面庞上一划而过,捂着她不让出声的大掌,攸的撤开,只听砰地一声,良辰再望过去,就见白柏青卯足了全身劲道的那一剑,被夜白衣将地上的砚台扔过去隔开了。
夜钦城在儿子身后笑的猖狂,“如今,你就是再想隐瞒,也是不能的了。”
伴随着他的冷笑,白柏青后知后觉的转过身,就见到白着一张脸的良辰。
木轮椅已经被打散,拼不成完整的了,夜白衣将父亲从地上扶起来,架在自己身上,往外走。
侧身路过白柏青的时候,满脸血迹的夜钦城诡异一笑,“书房让出来,你们父女好好聊聊。”
地上七零八落的撒着各种杂物,屏风倒了,青花瓷的花瓶也成了碎渣子,斜阳斜射进来,落在良辰身上,有些苍凉的味道。
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此反复数次,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才凌厉着周身杀气的白柏青一下子颓废不少,剑柄自手中脱落,眉头死死皱着,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
“你……”
好不容易两人同时开口,又撞了话,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隔了半晌白柏青率先打破尴尬,“听说皇上明日就回宫了,你跟他回去吧,不要再外面飘着了。这些日子,我也观察过,皇上也是仔细着对你好的。”
没有一句解释,他是男人,妻子已经没了,上天横在他面前的难题,不是如何劝解良辰,而是竭尽所能让她免于伤害。
良辰穷极一辈子就是想替母亲还冤昭雪,陡然而来的真相,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一双瞳眸尽是不解,“夜钦城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娘,为了救你,自尽死的?”
刚才说完话就低下头大男人,听闻她如此惴惴不安的问话,猛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
良辰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期望什么,若是夜钦城话真,那这些年过得最苦的将不是她,而是这个年过半百丧妻、又被亲生骨血记恨的男人。
良辰想象不到,在她绞尽脑汁进宫去以期望报复回来的这些****夜夜,她的父亲在躬尽竭力的想要给她最稳固的未来。
没有团圆一家人不说,还因为自己保护不力,让妻命丧黄泉,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承认这样的失败,白柏青的不否认,已经在良辰心尖打了一个突。
“你娘不肯就范……”白柏青颓然坐在地上,以手扶额,声音闷闷的,“一匕首正插在心口,不偏不倚。夜钦城还想带她的尸首回去,激起旧部的愤恨,好揭竿而起。我岂能如他愿。”
“所以,你索性一把火……”良辰的声音带着颤音,“索性一把火将她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