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女人家就是矜贵,野外吃东西,还这么仔细。”以往他也不是没有露宿过,也不是没有同女人一道在外露宿过,可同在处在一起的女人,都是刀光剑影,水里来火里去的,他倒是鲜少会跟管家女子走得如此近。
“倒是想吃野食,可惜唯一一个有能力的一睡就是两个时辰,要我们两个女人还真猎不到好东西。”说着良辰从火堆里挑出一根还未燃烧完的树枝,推了推悬挂于篝火之上的铁钵子。
夜白衣探头一看,里面的液体随着她的拨动,在铁钵子里流动了,原本在边缘的胶状物随着波流转到了中心去,很快就在高温的炙热下融化。
他再凑近了一下,一股略微有些温辛的味道扑入鼻翼,“这是什么东西?”
青芜又捡了一些树枝回来,正要往篝火堆里面添置,听他这么一问,答话道,“这个,是……”
“青芜……”良辰打断了青芜的答话,继续用树枝拨动着铁钵子,头也不抬,“好东西。偏偏不告诉你。”
知道她是不会说了,夜白衣识趣的转了话题,对着青芜勾了勾桃花眼,瞬间便是一片灿烂,“原来你叫青芜啊。比那什么吴青可好听多了。更配你一些。”
“油嘴滑舌。”青芜呸了一句,也不再说话,倒是面色红扑扑的,也不知因他一句话哄的,还是篝火烘烤所致。
“那行,你们等着,小爷去给你们猎点好东西回来。”
青芜抬起头问,“什么好东西。”
良辰正掰开白醋上的封口,只顾着凑近鼻子嗅一嗅醇美的醋香,就听见夜白衣揶揄了一句,“好东西,偏偏不告诉你。”
“就你现在这精力,别说猎好东西,不被好东西猎走,就谢天谢地了。”见青芜吃了哑巴亏,良辰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反正也就是打打嘴仗,又不是真的合伙欺负他。
显然,夜白衣不是这样想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又是这一句,一点新意都没有,都快听出耳茧子了,良辰更是懒得辩驳了,撤下白醋换上松子油,铁钵子入油搅匀,最后她取下头上的钗环,用青芜捧来的湖水洗了洗,入铁钵子里将残渣滤去。
夜白衣见她一派动作,有鼻子有眼的,禁不住的也凑近了,就见那原先刚融化的胶状物,如今已经呈现出白色如水银一般清亮,他正想嘴贱的再问问到底是何物,就见良辰旁边静放着一个手帕,露出来一角,看样子像是树脂一类的东西。
“夜公子……”他正在脑中搜索那似曾相识的树胶,冷不防被良辰唤了一声,慌忙的回了神思,“什么事?”
良辰已经双手擒着两根树枝,将铁钵子从篝火上移了下来,指着地上的融化物道,“这个,活血止痛,消肿生肌,对跌打损伤最是管用了。”
她正说着,青芜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被她瞪了一眼,青芜吐了吐舌头,“我去再捡些柴火来。”
看着地上铁钵子里面的白如水银的融化物,再看看良辰也是一副想要回避的姿态,夜白衣总算没法镇定了,“这样浇上去?”
良辰一扭头,就看见他左手端起铁钵子,绕过右臂,作势要将草药水淋到后背上,慌忙夺了过来,“知不知道珍惜?好不容易才在那边湖边的沙土地找到的。”
“那你来。”说完,不容她拒绝,撕拉一声,他就将臂膀的衣服,撤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子。
即便不愿意,这下也看光了,完全没了回避的必要了,良辰只好硬着头皮用手帕沾取药水,涂抹于他背部的鞭伤处,“疼吗?”
“疼!”
“大男人,还怕疼。”
“是你问我的。”
“你就不能说不疼。”
“我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说不疼,你就不会愧疚了,你不愧疚,怎么会给我熬药。”
他说疼也不完全是假的,涂抹上药水,后背火烧火燎的,夜白衣龇牙咧嘴的问,“你这到底是什么,你懂不懂医术,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
“我懂不懂医术,你还不清楚。”她拿话堵他,夜白衣倒真是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反倒像是他事先调查过一般,只好缄默其口。
时间是伤口最好的治愈剂,即便用药,也需要时间来成全,到上半夜他只觉得后背一片轻松惬意,青芜和良辰才放下心来在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没过子时,就又出了事儿。
夜白衣吐的不能行,扶着树干,连腰都直不起来。
这下就连良辰都有些惊慌失措了,拿了水给他漱口,“你胃弱?”
夜白衣无力的点点头。
症结是找到了,可这大半夜的,哪里寻宽胃的药物呢。
见夜白衣又是匍匐在一边,大吐特吐,良辰急的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儿。
“啊,我知道了。青芜你跟我来。”说着就拉着青芜闪进了夜色。
等到看不见那两个女人的身影,夜白衣状若无事的直起了腰杆子,盯着她们远去的方向陷入深思,下一刻他转身走到篝火前,寻了半天,终于在几个树枝跟前找到那抱着树脂的手帕。
掰了一点放入衣袖中藏了起来,剩下的他又用手帕包好,放在原处。
良辰回来的时候,夜白衣已经虚弱的站不起来,躺在地上躺尸。
可他是左等右等也是没等到有人来唤他不要睡在地上,中途的时候,青芜还从马车上取了赶车的大衣搭在他身上。
夜白衣心里哀叹:这丫头得粗心到什么程度,才能发现不了他睁开眼睛了都。
等到一股浓郁的香味窜入鼻翼,他再是也忍不住了,掀了大衣就要起来。
哪料到良辰正蹲在他身边,剥着红薯,不料他突然起来,惊得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夜白衣本就有武功傍身,反应极快,伸手就将她斜倒下去的身子,捞了回来,圈入怀中。
四目相触,他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一声又一声,狠狠撞击着脆薄的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