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安安,陆远之的心被猛地一撞,握紧她的手,哽咽道:“母后不是醒不过来了,只是还想再睡会儿。”
安安缩回手,皱了皱鼻子,“你骗人,母后睡了很久很久了……”
孩子不懂计算天数,只知道母后睡着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让她恐慌,让她害怕,让她失去了唯一的安全感,“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我要母后……呜哇……”
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大哭。
平平闻声,也跟着撕心裂肺地哭闹。
这哭声震耳欲聋,尖锐钻心。
陆远之无法安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哭得肝肠寸断。
泪水像是涌泉一样自孩子的眼眶流之不尽,他揽了揽安安入怀,又揽了揽平平,“乖,不哭,不哭,父皇会陪着你们的。”
安安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挣扎撒泼,“你不是父皇,你是坏蛋。我要母后,我要我父皇……”她委屈的扁着嘴,又哭又闹着。
陆远之替安安拭泪,却是拭之不尽,“安安是不是很不喜欢父皇这样强迫你们?”
安安凶狠狠地回道,“你不是父皇。”
陆远之急忙解释,“好,好,好,以后我不逼你们了,叔叔不再逼你们了,叔叔替你们找父皇,好不好?”
安安嘟了嘟嘴,委屈道:“你骗人。”
陆远之道:“叔叔不骗人。”
安安反驳,“那你说母后很快就醒了,母后还睡着,母后死了……”
他一阵哽咽,再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不留神安安挣开他的臂弯,又扑到矮榻前,小手不停地去拉朱小朵冰凉的手,“母后,你快醒嘛,母后,母后……”她喊累了,便呜哇呜哇地大哭。
陆远之问了身后的采青与侍女,轻问,“公主和皇子用过膳食了吗?”
侍女摇头,“回皇上,皇子和公主不肯用膳,一直吵着要母后。娘娘她已经殁了,皇子和公主怕是懂些事理的。”
采青也道:“是呀皇上,公主和皇子都懂事了,知道娘娘已经殁了,不如让其她娘娘来照顾他们吧。未经皇上允许,采青已经将旧城宫中的娘娘们都接来了帝都,且安排在驿站,只听皇上一声吩咐。”
闻言,陆远之狠狠甩袖,责备道:“谁让你私自做主,接了他们来?”
采青垂着头,强忍心中委屈,道:“皇上,娘娘们也是思君心切,更何况花婕妤还替皇上生了一位皇子。采青也只是希望皇上身边能有人陪着,才不会……”
这话还没说完,陆远之便斩钉截铁,“好了,既然已经接了她们来,便让她们在驿站呆着。我说了,将来等二皇子长大成人,会封他为安乐候。我的事,我自会做主,有安安和平平陪着,就已经够了,多余的人都不必留在我身边,免得碍眼。”
说罢,他驻足在两个孩子身后,伸手去抱,先前安安还要挣扎,等她哭累了,便和平平倦倦地依在他的臂弯里,就坐在他的大腿上睡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四更了。
一众侍者守在门外,大气不敢出一下,陆远之叹了一口气,“让他们都下去睡了,朵朵有我守着就好。采青,你将公主和皇子抱下去,莫要吵醒了他们。”想了想,又道:“明日,去驿站传几位嫔妃来见我。”
他心思向远,只要自己当一天皇帝,这群女人便会勾心斗角的争宠夺爱。更何况飞花已经生了一个皇子,更会为皇子争夺权势。这样一来,将会置平平与安安在风口浪尖上,随时都会被人算计谋害。
望着朱小朵的尸体,陆远之漠然握紧了拳头。
朵朵,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我会让平平和安安延续你的生命,一直健康顺利地长大成人。
朵朵,你放心……
采青垂头轻问,“皇上,明日安排几位娘娘在何地面圣?”
陆远之想也不必想,直接道:“就来这聚福楼的大堂,她们也该来拜一拜皇后。我要当皇后的面,让她们长些记性。”
采青回禀,“诺,采青记下了。”
翌日,采青早早的便领着众位妃嫔前来面圣,有从四品的章容华,正五品的谢婉仪与周德仪,李凤仪,还有一位便是从正六品的美人晋封为四品修仪的殷如玉。四位嫔妃都是小腰秀颈,娥眉曼只,容则秀雅,穿着粉粉绿绿的锦衣华服。一个个宫装高髻,施施然地朝他齐齐一拜,“臣妾见过皇上。”
殷如玉款款深情地抬首,头上珠翠摇曳生辉,激灵灵撞响,“皇上,臣妾好生思念您,可见着皇上了。”端的是千般袅娜,万般娇情。
陆远之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只道:“花婕妤何在?”
一旁垂首侍候的采青立即解释道:“皇上,我去驿站时,婕妤娘娘带着二皇子外出了。采青已留了话,娘娘回驿站时,会来觐见的。”
陆远之也不让众人平身,只由着她们半蹲着身子,又道:“花婕妤既然不在,我便先跟你们几个开诚布公地说明一些事情,免得日后你们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掉脑袋。”
一句话,立即唬得众人面色惨白。
殷如玉服侍陆远之的日子久一些,自然侍宠而骄。那双狐媚的眸子就那么毫无收敛的、张扬的,又略带撒娇地望定他,“皇上,您不是说民国皇宫中不会再有死刑吗,为何还要臣妾们掉脑袋?”
陆远之略过不言,只冷冷的又微有倦意地盯住殷如玉。
殷如玉虽被他这阵眼神慑伏,却依旧壮着胆子,又道:“皇上,臣妾脚都麻了……”
陆远之森冷一吼,“跪下。皇朕是让你们到皇后面前跪拜的,不是让你们来说肉麻话的。”
殷如玉被震慑得扑通一声跪了地,急急哀求,“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在此,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身后的三位嫔妃也急急地跪了地,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被连累着挨起骂来。
“皇后殁了……生前,她是后宫之首,死后亦是。我再不会封后。待皇宫修葺完毕,你们若想继续留在皇宫,就必须记住一条,谁也别想勾心斗角耍手段,谁也别想打大皇子与公主的主意。”语毕,他宣了一声传皇子公主,侍女便领着红肿着眼的平平和安安进了明堂。俩小不点也不顾堂内人多,径直奔向矮榻上的朱小朵,又是一声声哭喊,“母后,你还不醒来,母后,你快快醒来……”
众妃嫔用余光斜眺了一眼矮榻上身着布衣、死死躺着又满面苍白发青的女子,隔着她们数米远的距离,竟让其不由一惊。
陆远之身着几日前的布衣长衫,倒于沉睡的朱小朵十分般配,缓步走进她,又森冷告诫,“你们记住,想要活命,必须老老实实的。只有大皇子和公主安好地活着,健康茁壮地长大成人,你们才有命见明日的旭日东升。如果大皇子和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谁干的,尔等一律处死。明白了吗?”
众人低低垂着头,有的人面额快要贴在地面了,颤抖地回应着,“臣妾明白。”
陆远之望了望众人,重复道:“谁也别想耍心机,把主意打在大皇子和公主身上。我再强调一遍,大皇子和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不管是你们其中的谁使的手段,尔等一律处死,而且是受凌迟死刑,让你们死也要死不痛快。其中的厉害关系,想必你们都明白。”
众人急忙应道,“明白,明白,臣妾明白……”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皇上开恩,不要赐臣妾死罪。”
陆远之哼声,“能否活着,就看你们能不能安安分分的做人了。待花婕妤觐见,尤是要让她谨记。”
说曹操,曹操便到。
飞花步态轻盈的自门坎外步步逼近,脸上盛着矜骄的笑意。每走一步,耳畔垂着白翡翠坠子便一摇一曳。她冠簪深衣,着的是九凤翱翔对襟长裙,腰间挂着羊脂般净美的玉饰,一双绣金飞凤木屐,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皇后装扮。她就那么笑盈盈的眨了眨眼,驻足在陆远之身前几米开外,檀口轻启道,“听说朱小朵被我那旧主完颜静歌亲手掐死了,本宫特意来瞧瞧,她到底死了没有?”
陆远之瞪向飞花,森冷道:“放肆,难道在冷宫里呆得还不够,要朕亲自赐你对皇后不敬之罪,直接了断了你的性命吗?”
飞花毫不惧怕,轻慢地挑了挑眉,将高傲的目光移向矮榻上的朱小朵,又道:“要是她没死,本宫再亲自送她一程。”
陆远之暴怒,“采青,将飞花拿下,直接推出聚福楼,枭首未众。”
采青立即领命,飞花臂手一挡,“慢着,谁敢……”她冷冷一笑,眼中再容不下任何人,“陆远之,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吧。你在这里死死地维护这两个孽种的性命,却不知他们命不久矣。而你看也不看一眼的二皇子,也就是本宫的儿子,却会成为将来的太子。你可知道,是谁要封我儿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