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如晴天大霹雳,哄的一声当头霹来。
朱小朵紧拽着这胡子拉渣的将士的冰冷铠甲,指甲似是嵌进了他身上的冷铁之中,吼道,“静歌怎么会疯,怎么会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露在她脸上的,是焦虑不安的神色,她细眉紧蹙,眸色惊恐,“静歌怎么可能会疯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屋外倏地又传来那疯癫的叫喊声:
“杀啊……打啊……杀啊……杀啊……”
是静歌的声音,是静歌的声音。
朱小朵缓缓松开那胡子拉渣的将士,侧耳倾听,“杀……打……杀……杀杀……”
一同响起的,是混乱的铁靴声与枪剑相撞之声,还有朗朗的叫喊声,“快,拿下他,拿下他……”
胡子拉渣的将士又禀报道,“回娘娘话,西琰皇帝不知怎么的,突然疯了,将门撞破了,开始大开杀戒,见人就杀。他武功盖世,已经伤了我们不少兄弟了。若不是他身上有伤,一定会死伤无数的,现在被围困在小楼上,全部的将士都一起上了,都制服不了他。”顿了顿,又道:“皇上,西琰皇帝突然噬血如魔,用不用末将们将其当场诛杀?”
她甚至能够想象,一群的将士围着静歌,不顾他死活,只为擒拿他的混乱画面。
不……
静歌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朱小朵想也不必想,调头跪在陆远之身前,双手紧紧拽住他身上的明黄锦袍,满眼焦急地望向他,声声哀求道,“陆远之,我求求你,快让他们放过静歌。他们这样追拿他,会让他死的。静歌戎马一生,从没有在战场上败过,如今成了亡国君,一定是受不了这屈辱才疯的。你快去让将士们住手,不要再追拿他了。”
她坚定不移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顿时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陆远之,你快去命令那些将士住手啊,求求你了,只要能保住静歌的性命,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他安好活着,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提到他,我会亲口告诉安安和平平,你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求求你,求求你赶快下令啊……”
外面的声音混乱而嘈杂。
“杀啊……打啊……杀啊,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打……打……”
“快拿住他,拿住他,他疯了,快……”
砰砰……
咚咚……
“杀啊……哈哈哈哈……杀……杀……”
“拿住他呀,快……”
朱小朵听得胆心惊胆战。
静歌本就受了内伤,那群将士们到底会怎么对付他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行行泪水自她脸颊蜿蜒流下,漆黑的眼眸之中,是让人为之动容的悲怆与惊恐。
陆远之何曾见过她如此伤心,当年他被迫娶了静思公主,也不曾见她如此不受自控啊。
她紧拽着他的锦袍,见他不为所动,便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磕了又磕,撞得冰冷的地面叮咚作响。
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求求你,救救静歌吧,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提到他,快让你的手下住手。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求求你开开恩,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安安与平平同时从白珠帘箔里探出头来,个个都是赤着脚丫,揉着满是倦意的双眼,“母后,外面怎么这么吵啊,是什么声音?”
朱小朵见了安安与平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跪着移到孩子面前,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声声哀求道,“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快救救静歌,让他们住手吧。”
陆远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呼气,却是略过不言,将双眉紧紧相蹙。
朱小朵望了望安安,又望了望平平,急切道,“快叫父皇,他才是你们的父皇,是你们的亲生父亲。你们的父亲不是完颜静歌,而是身前的民国皇帝,他才是你们的父皇,快叫父皇啊。”
她教了孩子,又望向他,急急哀求道,“我已经告诉孩子实情了,求求你快让他们住手吧。”
陆远之眼睁睁地看着悲凉的泪水自她面颊一双一双的滑过。
他难以想象,曾经那个桀骜不训,不怕皇权,不怕生死的朱小朵,竟然会为了一个完颜静歌而亲自向他下跪,这般卑微,这般诚恳地求他。
朵朵,你是真的爱他吗?你对他的爱,胜过当年岁月静好时,你对我的爱?
这心,是又痛又酸涩,而且隐隐不忍。
痛的是自己不曾被朵朵如此深刻,如此在意地爱过。
不忍的是,看着她如此悲伤,如此卑微下跪,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呢。
她又在教两个孩子,“快叫父皇啊,他才是你们的亲生父皇。”
仿佛只要听着孩子叫他一声父皇,他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静歌一样。
她紧张地教导两个孩子,也不顾此时的平平与安安根本就是云里雾里的,突然被母后逼迫着去叫一个坏蛋当父皇,那是何等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安安与平平同时哇哇大哭,看着满眼殷切的坏蛋,又看着焦急疯魔的母后,彻底被吓坏了。
陆远之本是殷切地望着两个孩子,本想从他们嘴里听来一声久违的父皇,可是却听他们哇哇大哭。
他彻底彻底地失落了,却挥了挥手,低沉道,“采青,传我旨意,不许御林军动西琰皇帝的一根毫毛,快去。”
听闻这一声命令,朱小朵梨花带雨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朝陆远之磕了一个响头,急急起身,朝着屋外奔去。
陆远之的目光落在她磕头的那方金砖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朱小朵的步伐太快,一溜烟就从视线里消失,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有一滩冷水漫过。
不知是怎的,他突然明白了四个字--命中注定!
上天安排好让她与他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从相识到相爱,再到相互憎恨,再到各安天命。
而他,偏偏不满上天如此安排,一次次强行逼她留在他身边。
为此所做的一切,已经彻底将她推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不是因为,他陆远之没有完颜静歌那般爱她,才会失去了她。
而是因为,命中注定了他们要经历劫难,最后形同陌路,再不相爱,再不能回到过去。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是真的深深的,深深的爱着完颜静歌呢。
她不幸福,他又怎么可能幸福?
身侧安安与平平都在哇哇大哭,一边追着母后的身影朝外奔跑。
在那一瞬间,陆远之似乎懂得了许多,俯下身来一手牵着安安,一手牵着平平,低沉而无力地说道,“走,叔叔带你们去见母后和父皇。”
他自称的是叔叔,而不再是父皇。
说出这个称呼时,心好痛,好痛……
好像有千万只铁爪子从心间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