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阁楼处的将士们便凶神恶煞地望来,一个个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似的。
其中一个小将领冷冷说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楼,违令者,斩。还不快退开。”
朱小朵自然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见不着静歌了,带着安安与平平转身。
而安安和平平,时不时地回头望一望那阁楼,一边走着,一边声声哭泣,“父皇,父皇……”
如果这声音能传到阁楼之上,能让静歌听到,他一定会知道他们来看过他,便不会觉得孤独了吧。
可是为什么,阁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静歌没有听见孩子的呼喊吗?
朱小朵走几步,便回头张望,阁楼依旧死气沉沉的,明明耸立在艳阳之下,却无形的笼罩着一层阴云。
她的心越发哀愁遍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恶气郁结在心底,万分疼痛。
三更时候,夜静得让人心里发慌,盏盏蜡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腊泪自灯盏里缓缓溢出,像涓涓细流下样往下垂落。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朱小朵纤瘦的身子,倒影在床榻之上,将两个孩子的睡姿覆盖。
她的双眸里,染遍了人世间所有的哀愁,就那样空洞无神地盯着两个孩子,久久呆滞。
心思似是无形的轻风,早飘向窗牖之外,飘向了关押静歌的那栋小阁楼。却又不能亲眼所见,简直是让人肝肠寸断。
心里,也如那圆盘灯盏一般,淌满了灼热的泪,烫得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地疼痛。
外头忽而闪过三两盏琉璃宫灯,通红通红地自白织纱窗缓缓移动。
屋外脚步声响,低浅可闻着采青喊了一声皇上。
是陆远之来了……
“皇后睡了吗?”
“回禀皇上,皇子和公主已经睡熟了,可是娘娘守在榻前发了好一阵子的呆了。”
“嗯……”
陆远之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朝里走去,但见朱小朵掀开白珠帘箔自内而来,每走一步都柔弱如风中扶柳。
他一眼望去,落入眼里的是朱小朵森冷的目光,还有她消瘦的身影。
他吸一口冷气,轻问,“还没睡?”
心里明明隐隐作痛,不忍心她如此伤身伤心,却也不甘心放她与他离开。
他继续向前迈步,一身朝服窸窣作响。
朱小朵轻轻松开手中的白珠帘箔,大步迈来,“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免得进去打扰了孩子,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哄睡。”
陆远之继续向前,“谁说我只是来说事情的,我是来这里睡觉的。”
朱小朵拦在拱门处,用目光将外厢扫了一圈,只道,“外厢不是还有床吗,你要睡觉就睡在外厢,别去将安安和平平吵醒。”
陆远之住驻脚步,不急不徐,不冷不热地回道,“难道一家人不该睡在一张床上吗?再说,里面的床榻足够宽敞,我就想睡在里面。”
语毕,他又缓缓迈步,根本将挡在帘箔前的朱小朵视作空气,又道,“听说,今日你去小阁楼了。我本来是打算明日就抽空,带你去与还未服下忘情水的完颜静歌,见上最后一面的。如果我心情不好,就推迟到明天,后天……”
朱小朵双手横着敞开,将拱门死死挡着。
陆远之对上她森冷的目光,轻笑道,“你不会是不想见着他吧?”
面对如此威胁,朱小朵一声轻哼,“你……”
静歌,静歌……
她满心思的静歌,便缓缓收了手,隐忍心中的痛恨,给他让出道来,“你说的,明日带我去见静歌。”
陆远之径直朝里厢走去,从她身边绕开,边走,边说,“我知道你天天都牵挂着完颜静歌,却见不着他。可是这点悲伤又能算什么呢?当初我被静思公主所逼,心里念着你,却不能对你好,否则静思公主便要加倍报复你,加倍折磨你。比起当时我心中的无奈与痛苦,你那一点点的痛又能算什么?我没有再拿完颜静歌的生命来威胁你,并且还派最好的大夫替他看病,拿最好的药材给他调养身子,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朱小朵后脚跟进,走到床榻前替平平和安安掩了掩被褥,“你的心比静思公主更毒,明日你便准备赐静歌一杯忘情水了吧?”
陆远之坐在榻上,目光柔和地打量着睡熟的两个孩子,越发觉得他们和自己长得太像,小声说道,“我们三个人当中,总有一个人要忘记,才能是个圆满结局,你说呢?”
他十分满足地看着平平和安安,将声音尽量压低,“孩子睡熟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朱小朵亦不愿惊醒两个孩子,便不再出声。
这时,窗牖外头传来一阵凄凉的吼声,那声音听起来几近疯狂,将宁静的夜彻底打破。
陆远之不由蹙眉,“是什么声音?”
屋外一片幽暗,隐约可见不远处的盏盏宫灯挂在回廊上,透着微弱的的灯火。
这光线却传不开,朦朦胧胧地聚成一团。
那声音又停了。
“啊………打啊……杀啊……”
陆远之刚刚松开眉来,那声音登时又响起。不像是正规军队的打杀之声,从那凄凉尖锐的吼声中,能听出些癫狂来。
“打啊……杀啊……杀啊……打啊……”
朱小朵的眉头越发皱紧,急急迈步向外。
这声音虽然几近癫狂,却尤是熟悉,好像是静歌在叫。
但是静歌断然不会这般癫狂的又喊又杀呀。
她的心被揪成一团,彻底彻底的乱了,还没走出厢房,便有侍卫急急跑来,急的连礼数都忘了,见了缓步出来的陆远之,便气喘吁吁地禀报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朱小朵一双慌乱的眼睛盯在那侍卫身上,这将士不是守在阁楼第二层的那个胡子拉渣的人吗?
她的心越发不安,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静歌出事了?”
这胡子拉渣的将士呼吸急促,连说话也气喘吁吁的,一句话说得让人忧心忡忡的,“娘娘,皇上……西琰皇帝他……他突然疯了……他……他……”
远处,又传来了阵癫狂的叫喊声,“杀啊……打啊……打啊……杀啊……杀……杀……”
这声音虽然癫狂,却实实在在是静歌的声音。
朱小朵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静歌的声音呢,听着这尖锐刺耳,又凄凉疯狂的声音,仿佛来了个晴天大霹雳。
她紧紧抓住这胡子拉渣的将士的铠甲,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静歌他疯了,怎么疯了,怎么会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