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冷的从门庭外灌进来,呼啸着自耳边拂过,让人不由冷颤。
陆远之牵着孩子们温凉的手,眼里父爱顿生,却又异常凄凉。掌心里的两只小手掌竭力反抗,安安一个劲地骂着,“坏蛋,放开我,我父要见父皇。坏蛋,放开我,放开我……坏蛋,坏蛋,坏蛋……”
安安蛮力比较大,哭个不止,骂个不止,还不忘用脚狠狠地踢打。母后疯狂地朝外面奔出去前,口口声声告诉他们这个坏蛋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孩子不懂什么是亲生的。
只是想着以后都见不着真正的父皇,而是要叫这个坏蛋为父皇,便对这个坏蛋的讨厌程度越发加深。
孩子,总是排斥陌生。
更何况,安安和平平也知道父皇是被这个坏蛋关起来的。
在他们的眼里,陆远之便成了掠夺者,就好像生生地把他们手中心爱的玩物给抢走了一般的道理。
安安憎恨地望着他,又踢又骂,“坏蛋,放开我,我要见父皇……”
陆远之忍着孩子疯魔一样的踢打,温和一笑,将她的手牵得更紧,“叔叔这就带你去见你的父皇,还有母后,安安乖,叔叔不骗人。”
安安哪肯相信,满眼泪花地仰望他,“你骗人,你是坏蛋……”
陆远之轻轻摇头,眼里的温和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凉,哽咽一声,“这一次,叔叔真的不骗人,现在就带你们去见父皇和母后,让你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安安依旧不信,只是停止了脚下的粗鲁动作,泪眼汪汪地问他,“真的吗,真的可以见到父皇吗?”
陆远之点了点头,轻轻应一声,“嗯!”
多余的话,他一个字也出不口,心中堵着一口闷气,快要让他窒息。
风从门庭外面灌进来,冷冷拍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千万把刀子冰凉冰凉地扎来。
高挑的宫灯泻了一地桔色光火,照在他俊颜无双的脸颊上,却是异常的惨淡的。他漆黑睫羽下,是一双哀愁遍生的眸子,眸子里顿时眸光涣散。
他就那么轻轻的,轻轻地眨了眨眼,温和地望了望安安,又望了望平平,“叔叔……真的……不会再骗你们……”
说出这一句话,近乎是用了他半条生命。
空气是稀薄的,任凭他大口大口的吸气,也觉得呼吸不畅。
这种感觉,有如溺水时那般困难,他拼命地往上攀爬,却只能抓捞住一片空气,只能任凭冰水一口一口地呛进胸腔。
好痛,好痛……
他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安安挂满泪水的小脸蛋,“来人,去把公主和皇子的袄子和小金鞋拿来,夜里风太大了,快去。”
安安与平平毕是赤着双脚,一身单薄。
待仆人将祅子与小金鞋奉上,陆远之轻手替他们穿戴,却觉自己的双手不停轻颤。
握紧的明明是轻巧的衣物,却有如千金巨重。
恐怕,这是他第一次替自己的孩子穿衣穿鞋。
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自己的孩子,一口一口喊着他坏蛋,坏蛋……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酸?
穿戴完毕,他微微一笑,“好了,现在叔叔就带你们去见父皇和母后。”
安安和平平都不哭了,乖巧地跟着他一步步朝那混乱之声走去。牵紧他们的那双大掌,异常冰凉,似在微微颤抖。
这时,安安才又抬头偷偷地窥探他一眼。
高挺伟岸的身躯,宽厚有力的双肩,像一个巨人。
而他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落入安安眼里时,再一次勾起了心中的疑问。
母后说的话当真是真的吗?
安安不解。
杀啊……打啊……杀……杀……杀……杀光光,杀光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小朵箭步奔去,只见数百支火把在小阁楼之上窜来窜去,朝着一个疯魔的身影紧紧追着。
场面混乱,无数的刀枪在火把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清晰可见完颜静歌疯魔的身影上窜下跳,又闹又吼,时不时地还大打出手,扫倒一片迎面而上的民国御林军。
他就像是拧住小鸡一样,将围攻他的侍卫高高举起,傻子似地一声大笑,然后将侍卫一甩而出,直砸向小阁楼外的那片宽广湖面。
咕咚咕咚一声……
将士落入水中,惨叫声起
又是咕咚咕咚一声……
落水声与惨叫声接二连三。
完颜静歌笑得越发欢颜,跺了跺脚,甩了甩满头乱如杂草的蓬发,望着那片浪花渐起的水面,拍响掌声,疯狂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暗处,负弓善射的将士拉响弓箭。
油头箭支在空中穿梭而来,越燃越旺。
完颜静歌倏地一声怒吼,像是发了怒的猩猩,狠狠咬牙,透过蓬乱的发丝罅隙朝暗中的射手冷冷望去。
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让人战栗的吼叫声。
一声声震耳欲聋。
他疯魔般地在空中翻越,闪躲,腾飞,踢脚,又将射来的许多箭支踢回原处。
剩余的箭支与他擦身而过,快速地钉在阁楼的菱花窗牖与房梁柱头之上,燃起一片熊熊火焰。
无人能制服他,阁楼下的问剑冷冷一声命令,“射,加多一倍弓箭手,射,给我射……”
朱小朵踉踉跄跄地跑近,拉紧采青的手,“采青姑娘,你快让他们住手啊,传皇上圣旨,求求你了。”
采青犹豫片刻,睫毛微动,心下思良,随即朗朗吼道,“皇上有旨,尔等不得伤了西琰皇帝性命,还不快住手。”
问剑微微回首,望了望与朱小朵并肩站在一起的采青,缓步走来,“末将见过皇后娘娘。”
弓箭手依旧在暗处,朝着疯魔的静歌齐齐发射。
朱小朵目光凌厉,“没听见采青姑娘宣读的圣旨吗,还不快让他们都住手,不得伤西琰皇帝一根毫毛。”
问剑一身铠甲鲜亮,血气方刚,迈起步来腰间佩剑与铠甲撞出铮铮响声,俨然一派大将之风。他驻足在朱小朵身前,目色镇定,“娘娘,谁人不知你曾是西琰国的一国之母。末将怎么知道采青姑娘所传的圣旨是真是假。这完颜静歌已近疯魔,伤了我无数兄弟。我受皇上之命,身兼皇宫十万御林军之首一职,就是要维护皇宫的安宁。虽然皇宫尚在修葺,皇上与娘娘等暂居聚福楼,但是末将依旧不敢有一丝怠慢。”
他顿了顿,又道,“这西琰皇帝搅得聚福楼鸡犬不宁,末将不派人除了他,他下一个伤的人便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