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完颜静歌静立风前。
朱小朵的话虽是低弱,却也能断断续续听个大概。
“静歌却实是好人。陆远之曾经何尝不是好人,我们患难与共,直到静思公主出现,才让人彻底明白人心。一辈子那么长,断然不能冒冒失失便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男人。”朱小朵平平淡淡地说着,话语间的轻烟淡愁让月红琢磨不透。
而帐外的完颜静歌却心知肚明。
朱小朵轻轻垂了头,自嘲一笑,“如果你丢了自己的心,会伤得更深。”
月红摇头,“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朱小朵抬眸看向月红,只道:“总之红儿记住一句话,即便是失了身,也不要失了心。”
月红点头,又摇头,“红儿还是不明白。”
朱小朵笑意悲凉地打量月红,抬手抚上月红的鬓间碎发,“红儿,如果某一天你看上了一个男子,姐姐我一定会将你风光大嫁的。”
“红儿不要嫁,红儿要照顾姐姐一辈子。”
她轻轻捂住月红的嘴,瞪她,“哪有不嫁的,况且一辈子那么长,谁也不是谁的一辈子。”
她这是怎么了,一觉醒来总是这么不经意地就提起一辈子。
谁又能是谁的一辈子呢?
陆远之和她不也曾是海誓山盟、轰轰烈烈吗?
静歌虽好,可静歌是生在这个时空的人,说是只愿和心爱的人在婷兰小筑长相厮守,可谁能保证?如若静歌当了皇帝,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朱小朵的笑容越发悲凉,“好了,红儿,我说这么多你也不懂。等日后你遇上了心上人再说。我倒真有些饿了,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她悄然转头,生怕月红看见她眼里的泪了。
红儿兴高采烈道:“好啊,红儿这就去,镇安王爷特意为姐姐打的山鸡正炖好了呢。”
等红儿掀帘离开,她才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越发越不争气,动不动就落起泪来?
她擦净眼角的泪渍,一抬头便见帐帘处站着一个铠甲束身的人。她便朝她盈盈笑道:“静歌,进来吧,外面风大。”
完颜静歌轻轻垂下帐帘,却未移步,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落寞。
朱小朵从床上起身,急急披起白狐云肩,头上素髻素妆未配任何发饰,倒有种清纯照人的气质。
她站在暖炉前望向他,这么细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的多处烧伤。他却硬是连任何膏药都未涂抹,伤至严重处还冒着汗珠般大小的黄水,却也能从伤痕累累的脸上看出他的俊容来,依是那个气宇非凡的翩翩佳公子。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急步上前,从他后背接下背篓,却被他拒绝,“我自己来,我也是刚从山上回来。”
朱小朵查觉到完颜静歌低落的情绪,自然明白许是他在帐外听去了她方才的话。
她抬头望他,不急不徐问道:“我腹中孩儿的事,你知道了?”
完颜静歌只是点头,面上依是沉闷的神色。
朱小朵又问,“所以你不开心了?你知道这孩子是陆远之的,所以你不开心?”
完颜静歌急忙抬头,抢白道:“我怎是这样的人?”
朱小朵暂且沉默,久久打量完颜静歌一脸的微怒。
他不再解释,而是沉沉叹了一口气。
朱小朵又问,“方才的话你听去了?”
他不回答。
朱小朵思量片刻,“孩子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的心思你也知道。你不高兴可以告诉我,断然不必自己一个人苦闷不解。我朱小朵向来是开门见山的人,你的恩情我一定会报,所以我会留在你身边。如果你不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不要,全凭你一句话,你不必让自己难受。”
完颜静歌蹙眉,“我不需要你还什么恩情。”
朱小朵只道:“我欠你的,便是欠你的。”
完颜静歌的心尤如一阵冰水漫过,轻问她,“那你准备怎么还?”
朱小朵不假思索,“做回你的镇安王妃。我腹中孩子的事你既然已知晓,他是去是留只凭你一句话。”
完颜静歌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你的孩子夭折的,那样只会伤了你的身子。况且,孩子也是无辜的。还有,没有人逼你做镇安王妃。你是自由的。虽然我完颜静歌迫切的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可是我不会强求一个人的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生硬,于是又轻轻道:“如果一个人的心不在你这里,强留她,只会让她痛苦。”
这语气轻得如三月春风,生怕稍微重了一点,便惹她难过了。
朱小朵只觉双眸一热,竟有些感动,却依旧坚持道:“静歌,你也说我是自由的。我留下来,你无权赶我走。”
他轻轻凝望她,隐忍心中钝痛,“我不赶你走,你想留多久便是多久。只是,不会让你委屈的当着这个镇安王妃。孩子是无辜的,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有权利活在这个世上。你别再动歪念,更何况你身子虚弱,再经受不住小产之苦。”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自己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完颜静歌与她静静对视,悲凉地问道:“小朵,我想知道我们之间除了恩情,再无其它吗?”
她怔住,缓了缓,尴尬地回道:“静歌,原谅我……只能说我已经对****再无信心,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
完颜静歌垂眸点头,“我明白,我可以等。”
朱小朵喃喃道:“对不起!”
完颜静歌摇头,“没有谁对不起谁。”
朱小朵强装笑意,“静歌,你可以把那块羊脂血玉再还给我吗?”
完颜静歌先是怔住,“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