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静歌依旧是一脸沉重,语气却轻了几分,“我并未限制你的言论,提一提陆远之又何妨。我也正想问你,这孩子的事陆远之知道吗?”
他细细思量,三个月前他在父皇面前谎称小朵怀了他的孩子,只不过是想瞒天过海,让父皇放弃封小朵为妃的念头。
而三个月后的今天,小朵果真有了身孕。这孩子必定是陆远之的。
不知是怎的,他胸口一堵,一股不安之意立即涌上心头。
月红的回答,他并未听清,陷入沉思之中。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月红屡次唤他,他才查觉,神思不定道:“哦……小朵本就身子虚弱,加上这些日子着了风寒,动了胎气,所以才晕倒的。我去附近山上采些药草回来,你好生照顾小朵。还有……”
他顿了顿,思前想后又道:“孩子的事不要再向人提起,若是有人问,就说这孩子是我镇安王的,现在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
月红忽地双腿跪地,热泪盈眶,“王爷,我家夫人她……”
她抬袖拭泪,“瞧奴婢这张嘴,又忘记姐姐的身分了。多谢王爷给姐姐一个安身之处,姐姐她命苦,现在终于和王爷团聚了,还望王爷好好待姐姐。”
完颜静歌见月红待小朵这般情真意切,轻轻扶她起来,“何需道谢,这孩子……这孩子本就是我的。我给他们母子一个安稳,那是理所当然的。”
月红泪水潸然,“多谢王爷。”
完颜静歌的眉间始终有一抹淡淡的愁云,“你好好照顾小朵,我去附近山上采药。”
翌日清晨,朱小朵在阵阵暖气中缓缓醒来。
床榻前摆着一个若大的铜制炭炉,镂空的洞眼中炭火四射,光可照人。
月红正好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进来,“夫人你醒了,正好安胎药煎好了,快些服下吧。”
朱小朵以一抹异样的目光打量月红。
月红怔住,缓过神来急急道:“对不起夫人,红儿总是改不过口来。日后红儿一定记着叫你姐姐。”
朱小朵急忙道:“我不是说这个,你方才说这是什么药?”
月红不假思索,“安胎药啊?前夜你突然晕倒,镇安王爷便把你带回军营,才知道你动了胎气。镇安王爷还说了,他会照顾好你们母子的。”
朱小朵心中忐忑,“那他去哪里了?”
“王爷昨儿一夜都守着你,一大早又去附近山上采药了。王爷还说军中粮药不足,吃的用的都比较稀缺,要委屈姐姐你了。不过王爷特地给你打了几只野山鸡,炉子上正炖着一只呢。姐姐快些把这安胎药服下。”
语毕,月红将药碗递来,立即传来淡淡的药香。
朱小朵接下药碗,却扬头问道:“红儿,孩子的事静歌就没问什么吗?”
“没问什么呀?”
“真的没问?”
“王爷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红儿要好生照顾你。”
她服下苦涩的药汁,月红不由高兴地接过碗去,“姐姐,现在你和王爷已经团聚了,并且你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姐姐莫要如此愁眉不展的,叫红儿看了也心疼。”
朱小朵不由一阵苦笑。
月红望定她,缓声说:“姐姐,东家的事红儿本不想提的。但是见你如此愁眉不展,红儿便最后提一次。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多想。如今我们与东家再不是同路中人,不要为这么不值得的人再伤神伤脑了。姐姐你莫要心堵,跟了镇安王爷,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日初的?”
朱小朵只觉胸口一阵痛意袭来,痛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本被炭火映得通红的脸颊瞬间苍白。
她捂紧胸口,低不可闻地问道:“陆远之……他死了吗?”
月红摇头,“不知。十四爷带东家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不知道这会儿他度过危险没有。姐姐,不是你亲手手刃了他,为何还要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
她的胸口越发钝痛,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你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是的,是她亲手刺了他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胸口。
可是那两刀不能就此斩断这些年来的爱与恨,不能让她完完全全忘记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和她相爱过、互相伤害过。
她不明白,心为何如此痛。
她只想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挖走,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是清晰。
月红见状,急忙抓紧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我去叫自在姑娘来……”月红松手欲走,被朱小朵急急抓住,“不要去叫任何人,我没事,只是呼吸不畅,一会就好了。”
见她如此难受,月红立即双眼通红,“姐姐,你不是告诉十四郞说东家的死活再与你无关了吗?为何提到东家,你还是这般难过?”
朱小朵点了点头,苦笑道:“嗯,以后我们不要再提这个人,不提,不提……”
红儿亦是急急点头,“嗯,红儿也不提了。镇安王是个好人,姐姐你很快就能守得云开见日初了。你怀着王爷的孩子,就算他不稀罕你,也会稀罕这个孩子的。姐姐的身分,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尊贵起来的。”
朱小朵轻声嗤笑,“日初?若是靠着男人才能看见日初,那也注定会是好景不长。若想时时刻刻都是大晴天,只有靠自己。”
月红紧紧蹙眉,“红儿不懂,镇安王爷不是好好的吗?夜里你昏迷不醒,他长守榻前,天不见亮就去给你采山药、打野味。他这样的男子,还有什么不好的呢?况且王爷一生骁勇善战,是多少女子梦寐求嫁的对象,姐姐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