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思虑此间利弊,缓缓道:“时至今日,吾唯有一事未明。都御史杨姓,缘何颂贵嫔沈姓也哉?”
杨国维乃大叹,道:“只叹年轻时看顾不严!那日元宵灯会,教小女与家人走散,吾携家丁搜寻至深夜宵禁,不能寻回。此后方知小女为一沈姓人家收养,因性情温婉,遇事皆道‘亦然’,方取下此名。
小女身高异于常人,尝女扮男装参与舞林盛会,得优胜,便为皇后献舞。孰料皇后眼毒,识破小女身份,一时征辟入宫。沈家只是小富,朝中并无势力。小女能得皇后青睐,原本也算得一条好路,只恐怕后宫凶险,吾担忧暗箭伤人,便出面相认。
虽说父女此番相认已是败坏小女宫中前程,只是若能保全性命,又何须荣华富贵。岂不闻‘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炮疑怪之:“此言乃是雇主威胁水管工之语,尚有下句曰‘若安不好,扣你工钱’。”
杨国维摆手道:“罢、罢,青年人流行俗语,吾不能尽识。且说老牛舐犊之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言毕,出日记一本,书册破烂不堪,多处修补,可见是翻阅甚多。其上有“宝宝今年三岁了,会说话了”、“宝宝今年四岁了,会让梨了”等字句,力透纸背,隐约能见斑驳泪痕,炮见之亦是感动至深。复念及大伯教诲,一时也是触景伤情,哽咽不能言。
此日交谈罢,炮每逢生活会,必坐于颂嫔身侧,引得后妃诸多侧目,榛妃亦积极跟进,时时为之出头,力怼后宫宵小,一时朝中多在议论二人关系。
复数日,炮品出异处。盖每与此人交谈,鲜有他言,每日必“亦然”不已,又听闻其与宗人令日必通信十数封,心中疑虑不能消,便召集门客,研讨此事。
炮见屈奇亦出关旁听,一时稍有扭捏,便语焉不详道:“今日有姻缘一桩,请诸君参谋。”
活佛精神一振,便道:“吾早有窥探,必以出轨而终,那第三者端得是一无是处,只可惜天各一方,使得其趁虚而入……”
炮脸色正不喜,却见屈奇轻咳道:“且莫胡言此事。再说欧先之事不得开始,又岂有终篇!”
活佛呀怪之,乃道:“非是此事?乃是非事?”
屈奇似有所思,道:“亦非此事,亦是此事。”
炮一时昏昏,细思,方隐隐有所揣测,盖此所谓出轨而终之姻缘,乃是活佛照李亦非而言,毕竟其所知之“姻缘”,除却宽窄秀妹之啼笑皆非,不过那日听得李亦非一鳞半爪耳。
白丁闻言道:“诚如此言,不知那日李亦非之事,处置如何?”
炮恍然道:“那日被邹佳赟寻回身世一事打搅,竟忘却也!”
白丁叹道:“此二人虽一时欢好,然隐患尚在,如不能尽除,则早晚有不谐之事。且吾听闻那日李亦非正于榛妃热聊,而桑麻来信打断,与欧先为权谋而撇下闲谈何其相似!复经麻球酱蛋臭败豆奶之事,焉知李亦非不以之为羞辱也哉?须知其为情所动而事榛妃,若屡遭‘大计’打搅,必心中不喜。”
炮奇之,问曰:“汝何曾知此间恁多道理?岂是西域有类似之戏剧耶?吾听闻西域人作戏,多喜刻画人物独白,想必如是。”
白丁苦笑:“非也,乃是吾与夏倩近日偶生冲突,继而坦诚相对,便说及内心敏感一事,怎知人一旦动情,便极易多思多虑。为照顾夏倩情绪,吾已减免出席欧先会议,乞望欧先勿怪。”
炮笑道:“床头打架床尾和,此事不必多言,大家喜闻乐见。”
却是活佛幽幽道:“白丁啊白丁,余旧时看你命数,合该有一生死情劫,切莫不听老人言……”
炮大笑:“此劫已为屈奇所破,活佛此言过时矣!”
屈奇复道:“非是此事,此亦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