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炮于朝中曰:“往届春闱,时有新进考生不时规矩,紧张之下发挥失常,以致白白蹉跎三年时光,方得中举。余不忍见少年受困于此,愿设模考,乃于春闱之前先开恩科,一应规制皆与春闱无二,且照常批阅,定甲乙丙等,只不依此录用耳。”
或曰:“若模考之状元,于春闱时落榜,该如何?”
炮笑曰:“真才实学之辈,若头次能中得状元,纵有旁人后来居上,又岂有落榜之忧?且有模考答卷留底,可以为舞弊之事佐证,亦一大妙处也。”
百官皆默然以对,炮见数人欲言又止,心下冷笑,却不多言。
模考之时,炮忧虑先帝骤然冒头,乃与夏倩商讨,密布锦衣卫于诸考场,细细监视动向。
有考生踏木屐而来,以盲文刻小抄于鞋上,以足识之,考官不言。旁有女生见之,以为考官观察不细,便拉开襦裙,自胸口得见小抄。其后有二人为熟识,见作弊容易至此,乃传阅试卷,甚而低声议论。复有一胆大之人,见考官伏案假寐,便出门去,食倾复返。
一场考完,诸多考生各显神通,面露得意之色。忽而有一人自梁上翻下,却是锦衣密探。盖密探久等闹事者不来,穷极无聊之下,暗记作弊考生名录,一一查处之。
此举有钓鱼执法之嫌,然受得好评多于质疑。下属皆报曰:“虽不能捉得谋逆嫌犯,能查处科举舞弊,于我等武将来说,也是一大荣幸也。”
如是数日,模考毕。满朝文武不复言祖制之争,皆议论锦衣监考可行性,以为大妙。称“科举之本,首在公平。若能杜绝考生之不端,真一大妙事也!”炮见此计不能奏效,归而恹恹。
考试当日,有考生郭拾万,出而大喜,谓旁人曰:“正中此题!吾有培训老师提点,今已无忧矣。”
便有好事者问曰:“是何老师?”
此人自知说漏,百般遮掩。忽而那好事者冷笑一声,自腰间抽出长剑,横亘于郭某颈间,怒曰:“且携我至那老师处!”
郭某起初惊骇,复安定下来,反问道:“阁下何人?”
此人对曰:“好管闲事者,书院弟子张喻伟是也。”
郭某长吁气,复曰:“吾知也,君既非官家,想必是为押题而来。此培训班甚是公道,只需缴纳束脩三千金,便可拜师。讲师考前设三题令我等撰文,及考时,文题恰为三者之一。模考既能成事,春闱想来亦是不难。我可与君相约,明日卯时三刻,在景瑞楼相见,届时君携银票三千金,我自为君引见。”
张喻伟闻言,面露难色,自忖曰:今日虽捉得蛛丝马迹,然吾手中并无恁多拜师费。此僚大略为朝中巨贪,常年借科举舞弊敛财,吾势在必得。为今之计,唯有求助于欧先,向闻欧先大谈扫清贪腐,革除时弊之言,或尔愿借三千金与我。
一番犹豫,便对郭某定下约来,许诺明日不见不散云云,言罢,便往国公府而去。
郭拾万见此人匆匆而去,亦自忖曰:此人自称书院弟子,且不知是何书院?梧桐书院之人,往往以学子童生自称,潇湘书院之人,往往以小生不才自称,此人自称弟子,莫非江湖中另有一处书院耶?事出蹊跷,宜先禀告导师,切莫遭了揭发,害我春闱不中。
炮接见张喻伟,听闻有培训班押题之事,叹曰:“此事诡异,若说有勾结主考而令百官为之掩护者,则此人非隐龙莫属;若那导师惯常好吹牛,此番偶然押中,吾贸然探查,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成打草惊蛇也。还麻烦阁下潜伏一二,窥其真身,再做决定。”
张喻伟蹙眉道:“在下并无三千金,欧先真强人所难……”
炮乃出银票,伟笑而接过,拜曰:“孙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