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潘氏家门之事,未有史料考据,惟其于闲谈中提及,大略其母偏心长子,而苛待幼女。昔日家逢不幸,急需用钱,其母便轻率以银钱三十货于大户人家。继而其大户家破,潘氏流离失所,幸得偶遇唐明收养,不然无以至今日修容之尊也。
如此过往,无怪乎母女不合,以致不愿相认。潘氏听闻炮欲出钱,便作态不许:“欧先虽富有百万,却都是堂堂正正赚来,一分也没有多余的。那老叫花子上门撒泼,便要给钱,那天下叫花子若都来了,欧先府上也是没有余粮的!”
一时僵持不下,大为尴尬。却是宜妃出声解围道:“那便这样。恰好今日天色也晚,我自出钱也请那轿夫送一程,就此归去罢。”
潘氏亦不喜,问道:“姐姐自是坐宫中轿辇来的,岂有另雇的说法?况且姐姐千金之躯,岂能坐那叫花坐过的轿子,那轿夫恐怕也不见得是甚么好东西!”
宜妃叹曰:“回宫又作甚呢?宫墙深似海,不过是个牢笼罢了。今日便让茯苓扮作我的模样,再劳烦妹妹唬弄宫人,好叫我偷闲去牛郎店看看。”
炮眼见妙计失算,便心道不好。出言道:“牛郎店良莠不齐,娘娘千金之躯,岂容宵小玷污?不妨留宿府上,吾恰识得一人名桑麻,正是牛王之王,天上天郎。便可为娘娘引见,以作招待。”
炮不知桑麻已然名贯后宫,仓促出言,不及多虑。宜妃只不愿回宫,并非真欲寻牛郎开解,便道:“即是这样,那便劳烦欧先了。”
炮乃笑曰:“不烦,不烦。那小轿正无处可去,便令他去接了桑麻来罢。”
潘氏兴味索然,叹曰:“宜姐姐留宿此间,我还是回宫去罢。茯苓是长久跟着姐姐的,让她糊弄宫人,想必是没有问题。只那纯才人眼尖,还须我去说明一二。”
宜妃欣然道:“确是如此,纯才人好奇过剩,又喜瞎想。若教她看出端倪,只怕又要说茯苓欲将我取而代之了,还劳烦妹妹说明一番。”
炮见潘氏辞行,本欲挽留,丁止之,曰:“潘氏已无兴味,强留反而不美,便由她去罢。”
一时众人无不神色恹恹,惟有活佛口作怪声,自得其乐。炮闻之心烦,恶语道:“汝尚有三息时间,立飞去!”及其离去,复自叹曰:“今日心绪暴躁,以致呵斥活佛,悔矣。”
未几,齐先至,见欧先坐于堂前哀叹不已,不便搭话,便自往客房去也。
却说齐先已然恢复名姓,便不复有游戏红尘之意,只计较着愿寻个良配,安度余生。今日得见宜妃玉腮微红,秀眉紧蹙,心生怜惜。复细细打量,见那杏眼含星眸、云鬓衬素颜,一瞥一笑媚态天成,一时为之倾倒。
大凡男女之事,一经动心,辄错漏百出。齐先虽未尽弃牛郎之术,然多有生疏,一时引来,却是过犹不及。骤然相谈,言语甚是突兀,宜妃便生警觉,心道:“这桑麻竟不识循序渐进之道,虽是逢场作戏,也应兼顾事实,真若一见钟情,岂能唐突至此?”
复见其陪笑殷勤,侃侃而谈,乃自叹曰:“牛王之王不过如此,空有皮囊耳。无怪乎明妃轻言舍断,只是此人经不得厮磨。”
及其深情款款,欲借告白催生情愫,继而行云雨之事。宜妃止之曰:“此事暂缓,随意闲聊自是无碍。但风闻锦衣密探遍布天下,兴许墙角便有一位。如若落人口实,报于圣上,则你我皆不得善终也。”
齐先便止住,做正人君子状:“则何时可成长相厮守之美也?”
宜妃糊弄之,乃曰:“俟今上驾崩,则必有良机,可细细详谈。”
虽为拖延之词,然炮思虑谋逆大计已久,驾崩一事亦是不远,此后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