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君子长生阁内灯火明亮。
魏泽半倚在椅背上,膝上放着一本杂记,半垂着眼眸发呆。
阿奚的屋内少有饰物,只是放置了桌椅、床具、书柜、衣柜、屏风、兰锜、棋桌等家具,却无一不彰显着世家的底蕴。
此处的物件,尽皆是世人趋之若鹜的无价之宝。甚至对比皇族的藏品,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珍稀。
窗外,风吹过满院半人多高的“杂草”,发出簌簌的声音,更衬得整个丞相府安静清幽。
他忡怔了会儿,又慢慢翻起手中的杂记来。
杂记是前朝一位将军所写的回忆录,不言国家大事,只谈起情爱。
将军少年时在某次宴席中发表论策,却被一位小姑娘呛住了声,自此耿耿于怀,由此开始多方打听小姑娘的身世,一次一次的去制造偶遇,最终在找茬中步步沦陷。为追求心上人做了好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成为京城流传的一大笑谈。
双方父母倒是颇为赞成,仔细商谈后,便定了婚期。
然而在后主(前朝的末代皇帝)的暴政之下,藩王拥兵自立、外敌入侵,将军不得不奉命领兵去平定战乱。
经年过后,前朝覆灭,他改头换面艰难求生,在颠沛流离了近三十后,新朝终于放弃了对他的逮捕。
他回到前朝都城,找城里的老人,打听他心爱的小姑娘的下落。
意料之中的毫无结果。
意料之中的生死不知。
将军是修士,命更硬一些,寿命更长一些。
但姑娘不是。
他问了很多人,一开始还是询问长者,后来逐渐开始癫疯,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问了一遍又一遍,问了一年又年,问完了城里所有的人。
可是他的信念他的爱意他的痛苦,在时间面前毫无意义。
最终,他去找新王朝自首。行斩那日,菜市口人头攒动,在无数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中,在头戴簪花面若桃李的小姑娘中,他寻不到他的姑娘。
“……”
翻完最后一页,魏泽默然将书合上,放回原处。
……
卯时二刻,也即凌晨五点半。
阿奚挟着满身冰凉的夜色推门进来,见魏泽仍在椅子上坐着——连姿势都同他走时一样,不由挑眉问:“怎么不去四处逛逛?这般坐着不无聊吗?”
“我拿了本书看”魏泽道:“方才才看完,不无聊的。”
赵奚饶有兴致问:“看的哪本?”
魏泽伸手将书抽出来,示意道:“这本。”
赵奚扫了眼书名,神色如常问:“结局如何呢?”
“还好”魏泽想了想,道:“你一直在此处放置着,是因为还没看完吗?”
赵奚背对着他,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收进衣柜里,边回答道:“多年之前听说书先生讲过一段,之后便差人买下了原著,但再没有读过了。也算是没看完罢。”
魏泽颔首,又将书放回去:“你需要小憩一会儿吗?我去客房?”
“不用了。”赵奚收好披风,转过身来望向他道:“我们对弈一局?”
“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