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作此推断,是因为谭府设有夜间巡卫岗哨,十二人为一队,每刻钟两轮。
这些家丁大都是谭深的父亲公器私用,从丰都郡的府兵中直接抽调出来的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有这些人时刻巡逻,谭府可谓防备森严,夜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是以,凶手不可能是夜间潜进来的,一定是早就埋伏在府中。而且能有春熙作为内应,说明凶手很了解谭深和谭府。
要么,凶手就是谭府中的人,要么,就是凶手花费过大心思调查谭深。
“到底是谁呢?”
白鸿目光闪动,一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若让他站在凶手的角度来看,凶手既然调查过谭深,那便没有理由不知道谭府的夜间巡卫制度。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清楚,这个时候逃离谭府是最危险的。
目标太过明显,容易引起谭府家丁们的注意不说,即使翻墙逃出去了,也很有可能撞到城外巡夜的宿卫军手里。
毕竟丰都郡是有宵禁制度的。
在夜间无故出门,是掉脑袋的大罪。
嗯,他若是凶手,一定会在白天天刚亮、宵禁时间刚刚结束的时候,趁着谭府下人们轮值的混乱期,逃出府去。
这个时候,逃离谭府最安全也最轻松。
所以白鸿才推断,杀害谭深的凶手此刻大概率还藏在府中,甚至,有可能现在就躲在某处暗暗观察着他。
一想到此处,白鸿心底陡然升起了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刚刚因为关上房门才升起的一丝安全感,此时完全烟消云散。
该怎么办?
大吼大叫引来府中巡卫队?
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若是巡卫队还没赶来,反而吸引了凶手,让其发现“谭深”还没死的这个事实。
再联想到凶手一击杀死谭深的武力值......白鸿不太相信,这两扇木门能挡住他。
靠!
看来只有赌了,赌凶手并没有发现他活了过来。
只要凶手不再对他补刀,熬到天亮,那他就暂时安全了。
正想着,白鸿忽然觉得脊背爬上了一丝寒意,房间里昏黄的烛光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逼退,笼罩的范围急剧缩小。
隐隐约约间,他感到一股带着强烈恶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通体生寒,如坠冰窟。
咚——
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
白鸿绷紧面颊,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向屋外。
借着微弱的烛火,他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明黄留仙裙的女人站在门外,食指正轻轻的扣着房门。
女人的黄裙上沾满了血污,头颅以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奇怪角度歪着,脖颈处的伤口与谭深几乎一摸一样,甚至可以看到其中白色的筋肉在蠕动,恶心又可怖。
一条细而深的血线,将头颈几乎分离,只剩下一层皮连接着,将头颅诡异的挂在脖子上。
女人歪着头,神情诡异,一边敲门一边声音温柔的唤道:“公子,公子,公子......”
声音如泣如诉,好似深闺怨妇,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走出去的魔力。
悄无声息间,白鸿脸上的神情变了,由最初的恐惧渐渐变得恍惚,身体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房门处。
正当手落在门栓上,欲打开房门之时,他忽而一个激灵,不知怎么竟莫名醒转了过来。
“我草!”
看着屋外近在咫尺的断头女人,他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暗骂了一句,头上冷汗如同泉涌。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撞鬼了!
门外这诡异女人的衣着和容貌,白鸿此时也认了出来,正是谭深的贴身侍女春熙!
显然,他之前的一切因果论推断和假设都错了。
真的是面前这春熙杀了谭深。这女人是鬼,而鬼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可是,这个世界居然有鬼???
一瞬间,白鸿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脸色惨白,因为极度恐惧身体进入了僵直状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门外的女人还在唤他:“公子,公子。”
“公子!!!”
得不到回应,女人敲门的力道越来越重,竟震的整个屋子都隐隐摇晃了起来,像是地震一样。
她的呼声也变得凄厉了不少,如同某种不知名野兽在低吼,划破夜空,不似人声。
白鸿身躯瘫软的坐在地上,四肢蜷缩在一起,紧闭双目,捂住耳朵,不去理会门外敲门的女人。
人是有本能的,本能有时候会控制你做出错误的行为,而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消除大脑本能恐惧的唯一办法。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女人的动静越来越大,白鸿心底的恐惧也就越来越轻,而疑惑却越来越重。
门外这女鬼......似乎进不来?
还有,她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说,谭府的所有人此时都应该被惊醒了才对,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无一人赶来?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正想着,却忽然察觉到,门外似乎安静了下来。
敲门声没了。
难道那女鬼走了?
白鸿未敢放下警惕,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睛。
果然,如他所想,门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似乎是得不到回应而放弃了。
他长松了口气,用手支着僵硬的身体慢慢爬起,斜靠在了榻上。
很显然,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他不主动打开房门,女鬼确实进不来。
望着屋顶的房梁,他的神情有些茫然,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惧。
只这一个晚上,他便经历了两件常人一辈子也无法遇到的荒诞怪异之事。
死而复生。
女鬼敲门。
这让他多少有些心力交瘁。
可睡也是万万不敢睡的,谁知道女鬼会不会去而复返?
只能闭目竖着耳朵,警惕的倾听着周围有无细微的动静。
这样躺在床上,不知过去了几个时辰……
终于,公鸡打鸣,天边升起了一抹鱼肚白。
晨光微熹,天亮了~
直到院中隐隐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白鸿这才安心了一些,苦苦熬了一整夜,一直提着心悬着胆,他已经快绷不住了。
天再不亮的话,他要先凉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朝着他的房间来的。
他刚要坐起,房门便被敲响了。
“公子。”
这个称呼让白鸿心中一紧,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时候会比现在更讨厌这个称呼。
可惜门外的人并不懂他的心思,依旧在唤着:“公子醒了么?馨儿来服侍您洗漱啦。”
白鸿这时才听出,这似乎是谭深另一个贴身丫鬟夏馨的声音,音色软软糯糯的,有种少女独有的娇憨感。
他走到门前,俯身从门缝中朝外看了一眼。
是个穿绿裙的小丫头,梳着两个麻花辫,肤色白皙,鹅蛋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看上去很是可爱。
小丫头双手端着一个暗黄色的铜盆,盆里盛着一底清水。
正是谭深记忆中的夏馨。
白鸿这才稍稍放心,拉下门栓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