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娅,你冷静一点,卓娅,你听我说,我也想出去,但我们先要找到出去的路……”安德烈继续翻着地图。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
“如果我们真的是在图曼纳河边上的话,我们要翻过一个小山坡往西面走……有两种走法,一种是沿着河岸走,一直淌过浅滩,但地图上写着:浅滩后面是一片墓地……”
说道这里,安德烈觉得自己因为恐惧而脸上一阵阵发麻,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什么?墓地?这是密林深处,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冒出一片墓地?”卓娅害怕极了。
安德烈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继续说:
“还有一种走法,直接向西绕过浅滩,但是……要穿过废弃的传染病医院……”
“天哪!为什么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又是墓地,又是废弃的医院!”卓娅绝望地喊道。
“关于这废弃的传染病医院,我倒是听我父亲的战友说起过,这个医院早在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时就在了,里面住着的病人都身患一种可怕的传染病,据说,一旦人被送进来,就一辈子也别想再出去……”安德烈说。
“那他们得的什么病?”卓娅不安地问。
“麻风!”
听到两个字,卓娅心里一颤。
“我父亲是军医,他曾经告诉我,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彻底战胜麻风,在西南边陲的山林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麻风村’,一旦有人误闯了进去,就会被关在里面,再也别想出来……你记得吗,卓娅,十年前有一条新闻——几个郊游的共青团员去警察局报警,说他们在这片森林里游玩时,看见林子里有几个狮首人身怪物,穿着褴褛的衣衫——它们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像人一样说话交谈,只是,它们的手像鹰爪一样锐利,它们的脸上不是人类的面容,而是狰狞丑陋的美洲狮的脸!当年这个传言闹得整个莫斯科沸沸扬扬,你还记得吗?”
“我似乎有点印象……可是,这和我们有关吗?”
“卓娅,当年传言发现狮面人的地方,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森林!”
“天哪!”
“所以,当我在地图上看到被废弃的麻风病医院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可是,安德烈,这和废弃的麻风病院又有什么关系?”卓娅不解地问。
安德烈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卓娅,一字一句地说:“当年森林里的狮面人,可能就是传染病院逃出来的麻风病人!”
“什么?”卓娅惊讶地喊道。
“麻风病最恐怖的地方就是破坏人的容貌,麻风病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可怕的面部畸变!毛发脱落,丘疹,鼻梁塌陷穿孔,皮肤被‘打洞’,鱼鳞和蛇皮样增生遍布全身,同时肌肉萎缩,趾骨翻转,形成‘狮面’,‘兔眼’,‘猿手’,‘鹰爪’……”
“你是说,当年被发现的‘狮面人’其实就是长着‘狮面’和‘鹰爪’的麻风病人?”卓娅问。
“正是!”安德烈说。
瞬间,两个人都沉默了。朦胧黯淡的星光从树林茂密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在林地的枯叶层上投下斑斑驳驳光点,枝叶随风摆动,光点也在地上飘忽游移,星星点点画出一张诡异的网。
“安德烈,你说,现在这片林子里,还会有麻风病人吗?”卓娅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安德烈叹着气回答,“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传染病院早已经被关闭废弃,照道理说,病人也应该早已经被转移……”
“可是,刚才你说,十年前那些‘狮面人’是从病院中出逃的病人呀!如果他们还隐藏在林子里,一直生活到今天呢?”
“麻风病本身的致死率并不高,只是,没有医疗支持的话,病人的生活会变得及其痛苦……”
“安德烈,你是专业学医的,你说,如果我们在林子里遇上了麻风病人,甚至,如果我们和他们有近距离接触,我们……会不会……被传染……”卓娅紧张地问。
“这个……这个很难说,这取决于我们的自身的免疫力,理论上讲,皮肤接触和飞沫粘膜接触都能传染麻风。”
“也就是说,如果‘狮面人’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袭击我们,与我们有皮肤接触,对着我们咳嗽,我们可能也会染上麻风,长出和他们一样的可怕的‘猿臂’和‘狮面’?”卓娅问。
安德烈点了点头:“是的,卓娅,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但是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会袭击我们?”
“因为仇恨!因为愤怒!他们因为染病而被社会抛弃,被强制隔离在荒无人烟的传染病医院——若不是在医院里受尽了屈辱和非人的折磨,这些身患重疾的‘狮面人’怎么会放弃医疗支持而出逃、在荒野里自生自灭?”
“你说的有道理。”
“况且……”卓娅继续说着,她的眼圈发红,声音有些颤抖,“我怀疑十年前的‘狮面人’并没有死绝,一定有人活了下来,一直活到今天……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些现在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我们……安德烈,刚才你说,你总觉得有东西在跟踪着我们,对吗?会不会是他们?”
“你怀疑是十年前的‘狮面人’?”安德烈轻声惊叫道。
“安德烈,你说,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无聊到千里迢迢跟踪我们到森林,费劲心机更换红丝带记号的位置,捉弄我们让我们迷路?还有,有谁能比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狮面人’更了解森林的地形?”卓娅说。
安德烈听着卓娅的分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紧张地摸了摸双肩包的侧袋——还好,那把中午用来切面包的小刀还在!安德烈拉开侧袋,掏出小刀紧紧握在手里,刀刃在朦胧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如果真的遇到‘狮面人’袭击,我们就用这个对付他们!”安德烈朝卓娅晃了晃手里的小刀。
“这个……能行吗……”卓娅怀疑地问。
“麻风病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运动神经麻痹,关节畸变,他们既不能快跑,也不能跳跃,他们肌肉萎缩,骨骼变形,只能像僵尸一样蹒跚前行!”安德烈说。
“但是……如果他们有武器呢?如果真的想要报复社会,他们一定会用各种工具来武装自己,来弥补生理上的不足——譬如,他们会不会制作弓箭,会不会投来带着麻风杆菌的飞镖?”卓娅问。
“这……”安德烈一下子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