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守在老乞丐身边两日，直到老乞丐转醒，才趴在床头，沉沉睡去。老乞丐将小乞丐抱上床，推开房门，见几人正围着桌子坐着。
“哎，这说好前日就走，如今又耽误了两日。照这么下去，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到。”阿华手拄着桌子，托着腮。
“人命大于天，虽说耽搁了行程，但是好歹救了条性命。那些和尚大师不就说过嘛，那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少爷，你说浮屠是什么东西啊？”阿福问道。
“这浮屠就是佛塔，胜造七级浮屠，也就是说救人一条性命，顶过造一座七层的佛塔。”白无涯说道，“以前在家里，哪里有这等行侠仗义的机会？”
“你在家天天锦衣玉食，怎么会晓得人间疾苦？行侠仗义，说得好听，都是沾着人血的名声。天下间要是没有贫苦受难的人，你会有行侠仗义的机会？”莫忘又开始怼白无涯。
老乞丐走到众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众人一惊，连忙起身。白无涯要拉他起来，拽了两下，却没有拽动。“还愣着干啥，快帮忙啊。”处在震惊中的阿华回过神，连忙帮白无涯拉起老乞丐。
“老人家快起来，你这么做不是折煞我们了吗。”白无涯说道。
老乞丐望向众人，感激的神色都写在脸上“几位少侠大恩大德，小老儿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小老儿烂命一条，死也就死了，只是实在不放心那孩子。”老乞丐说完，又想要跪下去。
“小乞丐那两手可是你教给他的？”莫失问道。那日小乞丐撞倒阿福，顺手摸去了藏在衣袖的钱袋，那一手就有曾经盗门的影子。只是练得还不到火候，被莫失看出了破绽，这才有后来的这些事。
老乞丐颤颤巍巍的从破烂的衣衫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小册子通体泛黄，边角有些磨损。封皮上写着《玄影录》三个字。“我和娃子都不识字，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这个小册子就是在襁褓里。我估摸着他就是看这册子里的小人瞎琢磨出来的，当初他练了几手从别人那摸了银子，被我打了一顿，又带他去把银子还了。我们爷俩虽然靠乞讨为生，但是偷鸡摸狗的事还是不能做。再以后他就没干过，这次要不是想要救我，也不会想到去摸那位少侠的银子。还请几位少侠原谅，小老儿给几位赔不是了。”
莫失看到那本小册子，眼神一凝。露出慎重的表情，莫忘想要看一眼，正伸手去摸，却被莫失把手拍了下去。莫忘看着哥哥，眼神中略带委屈。
“老丈，你是说这册子是在小乞丐襁褓中找到的。”莫失又确认了一次。
“十二年前，小老儿一路乞讨，到了临安城外。当时我走到大青山脚下，口渴想要寻点水喝。临到溪水旁，却看到整条溪水都被染红。当时实在是胆子大，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小老儿沿着染血的溪水往上游走，大概五六里的距离。一共有几十人躺在地上，基本上都没了气。躺地上的有一部分全部穿的黑衣蒙着面，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看着就吓人。狗娃子就是我在一个女人怀里找到的。那女人腹部被捅了一刀，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就是活不成了。那女人看到我时，眼里露出一丝希冀。本来我是不想管这事儿的，生怕哪天就惹了祸事。只是那女人看着实在是可怜，小老儿心中不忍，就把这娃给抱走了。哎，苦了这孩子，跟我在这乞讨了十二年。”老乞丐长嘘短叹，当年心软救了小娃一命，如今又轮到他就我，这一切都是天意。
“老人家当真是侠义心肠。”白无涯一抚掌，敬佩不已。
“十二年前江湖上流传着一件大事，作为天下盗门之首的展家一夜之间被灭门，共计四百一十二口不分男女老幼家丁仆役，尽数惨死。唯一下落不明的是才六个月大的展家嫡子，盗门下一代掌门。作案人手法高明，手段令人发指。当时武林群情激愤，誓要找出凶手，结果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不过有一点却可以确认，能够一夜灭杀展家众人，并且不留下痕迹，肯定不是一人所为，定是一个大型的组织。现在武林上，还有与展家交好的人，在暗中调查。”莫失神色凝重，仅仅只是救了一个老乞丐，就牵扯出这等大事。“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有谁知道吗？”
“这件事小老儿憋在心里十二年，连小娃都不清楚。我只告诉他他父母都饿死了，是被我捡到的。”老乞丐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手有些发抖。“捡到小娃后，又过了半个月。我顺着路又去了一趟，结果那地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血渍都没有一块儿。”
白无涯出神，以往这些事，都是在话本小说中才看到的，哪里会想到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以前兴许还有些羡慕，甚至恨不得去体验下江湖的爱恨情仇。可真发生了，却只会觉得胆寒、颤栗不安。
“今日说的这些，切不可再让别人知道。”莫失说的郑重。这话不只是对老乞丐说的，也是对白无涯他们说的。
“几位少侠，小娃跟着我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老乞丐又要磕头。“恳请几位少侠好人做到底，临行前能带上小娃，老头子烂命一条早该死了，实在是不忍小娃受苦啊。这小册子，不如就当作给各位的谢礼吧。”老乞丐看出了手中这份册子的重量。
“老人家，我们又岂是贪图别人家学的人？”莫失摆了摆手，示意老乞丐将东西收回去。
“莫大哥，我看你不如收他为徒吧，这样我们正好名正言顺的带着他。”阿华没心没肺，完全没考虑过事情的错综复杂。
“非是我不愿，只是师门规矩。我和师妹二人还未出师，没有资格收徒。”莫失摇了摇头。“不过白兄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一是白兄还算不上武林中人，二是如果只是当做教他识字读书的先生，也算绕过了规矩。”
白无涯不能习武，自然算不上什么武林中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玄影录》的秘笈放在他那也正合适。况且要说读书写字，几人里自然数他最为出众。
“那我就教教他读书写字好了。”虽然自己不能闯荡江湖，但是教个徒弟出来也是一样的。再说这小乞丐身世离奇可怜，看到他和老乞丐落魄乞讨也实在于心不忍。“不如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赶路吧。”带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
“不错不错，不如老人家你也和我们一起上路好了。我们几个都太年轻，您老有资历，路上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指路人。”见到少爷开口了，阿华也不甘示弱。
白无涯看向莫失，想要询问他的意见。莫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几位恩人姓名？”说了半天，老乞丐才想起尚不知晓几位恩人的名字。
“这个穿白衣的是我们的公子，白无涯。”阿华指了指白无涯。“那两位是老爷朋友的弟子，是老爷请过来护送我们的。”
“莫失。”
“莫忘。”
没等阿华介绍，二人就自己说了。“老人家叫我阿华就好了，这是我哥阿福。”
“小老儿姓张，至于名字，早就忘了。几位恩人要是不嫌弃，就叫我老张头吧。”老乞丐开口。把手中的册子递给白无涯。
“那以后我们就叫您张伯吧！”白无涯接过册子，顺手翻看了几页，只觉得上面人物姿势怪异，一旁的文字也是拗口难读。心中沮丧，自己都搞不懂怎么去教那小子。
小乞丐睡醒时，已经快接近暮色。闻着桌子上的菜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
“醒了就快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去布庄给你扯块布做新衣裳。你小子可真能睡，从昨晚上睡到现在。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一准儿都出发了。”阿华见小乞丐醒来，止不住的唠叨。
这是发生了什么？小乞丐一脸迷茫。几人好心救了他爷爷也就算了，还要给自己扯布料做新衣裳，天底下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人。平常能得一个半个冷干面饼就不错了，遇到心善的顶多也是给碗剩粥。小乞丐摸了摸脸，又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直咧起嘴，疼！
“你小子愣什么神啊！快点吃饭！”阿华又催促了一遍。
看着桌子上香喷喷的饭菜，饿了两天的小乞丐再也忍不住了。风卷残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灭光了。阿华目瞪口呆，盯着小乞丐，直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小乞丐跟阿华出了门，才发现老乞丐在等他。看到老乞丐没事了，忍不住扑倒怀里抱着他。
“你这傻孩子，爷爷没事了。还不快谢谢几位恩人。”老乞丐拉着小乞丐正好跪下去。却被白无涯制止。“先去给小家伙做新衣裳，等行了拜师礼再跪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