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绍贡从急救室被推出来时,女人没有随着一起去病房,而是突然朝我扑过来,像是疯了一般,旁边的人想拦也没有时间去拦,因为发生的太突然。
女人甩了我一巴掌,力量比第一次还要大很多,我直直地呆在原地,一声没吭。
我仰着脸看着女人,哪怕我的脸已经疼痛难忍,可没有对女人动手。
女人兴许是被我的眼神给吓到了,然后愤怒交加地掩盖自己的心虚。
女人咬牙切齿地俯视着我,就如我一般仰视着她那样:“小杂种,你还敢看我?”
“今天你家里人不来,你休想能好过。”女人看我的眼神就如看臭虫一样,厌弃的让我有一种想杀死她的冲动。
可是,杀人是要偿命的。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好人,在你动刀之后,她就是受害者,凶手就是你,不管你曾经有没有做过坏事。
“永安!”一声高呼不远处传来,叫的是我名字,我不由扭头看去。
我看见教官、刘云峰和班里几个女生向我跑过来,刘云峰拍了拍我肩膀说:“永安,你有没有事,教官带我们给你证明来了。”
李过教官对我点了点头,我略带感激地也回了他。我看到班里来的女生里,有那个叫邱燕的女生,还有几个完全没什么印象的女生,当我看到许雅的时候,有点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
“怎么?凶手还带来一群帮凶了?”女人用眼睛斜视着许雅她们几个女生,骂道:“就你们还学别人做证人,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呸!”
这话一出,我们班那几个女生包括许雅邱燕个个面红耳赤,显然没预料到女人能说的如此露骨。
“这位女士,想必你应该是黄绍贡同学的母亲吧,这件事责任不在我学生身上,请你...”李过教官话没说完,就被女人给打断。
“不在你学生身上?你的学生,你肯定包庇他,看你穿这身是教官吧,我儿子今天出这个事,也有你这个教官的责任,如果不是你这个教官没管好你的学生,我的儿子能出事吗?”女人冷笑道。
“如果我儿子以后有什么后遗症,你和你的学生能负责的起吗?”
女人越说似乎越气愤,她几步到我身前举起来手掌又准备扇我,啪地一声,清脆响声在过道里炸开。
女人打中的不是我,而是......许雅。
我的脑子坪地爆裂一声,看着让我觉得面目可憎的女人,猛地往前推了一下,我的力气很大,力量顷刻间使了出来。
女人随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回复着许雅刚才站到我身前,替我挡了一巴掌的画面。在那个瞬间,我发现我的心猛烈地悸动了一下,同时有点...莫名心酸。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心酸的感觉,在那之后很久也想不明白。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原来那是因为我第一次有了除奶奶以外人关心了。这种感觉,哪怕到很远的以后,我都无法忘却。
“为什么?”我看着许雅通红的左半边脸颊疑惑不解,有些心疼。
我和许雅的关系最多就比陌生人强一些,怎么也不可能主动替我挡耳光。
“我...没...没什么”许雅不敢看我,我见她右边脸也像左边那样一般的红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班上几个女生看着许雅,急忙拉到一旁躲避起来。
被我推到地上的女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活脱脱就像泼妇似的在打滚耍着无赖,一边往地上滚一边哭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刚欺负过我儿子,现在又要欺负他老娘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天理了?”
面对女人这副作态,旁边一些人扭过了头,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女人的撒泼打滚没持续多久,那个一开始拦他的男人从病房那边过来制止了她,然后说道:“小贡醒了,他说是他们两个说好比赛的,这事不怨人家,你别再瞎胡闹了。”
男人的话仿佛镇静剂,女人一听立马停止了身体的动作,她脸上表情极其滑稽,想哭哭不出,想骂也难再骂出口。
女人跳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犹如小丑般快速朝病房那边跑去。
最后这件事,也以这场闹剧不了了之。
学校方面,教导主任象征性对我被那个女人打骂表示了慰问,接着也让我不要声扬出去,以免会损坏学校声誉。
当他说到让我过来是为了大局为重时,我看着他心里略带寒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么清楚,别人也都知道,显然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过错,可学校想到的却是先让我出来面对家长怨气。
本来,我有打算让那个女人给我道歉,可我清楚,学校不会同意我这么做,万事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学校这样处于大众聚光点的地方,校领导一定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提起后教导主任立马便否决,最后我的道歉想法无疾而终。
这件事,也因此告一段落。
军训继续着。不一样的是,李过教官没有再像之前那么严格,如果谁稍有问题,只要打报告,基本上都允许,连中途上厕所也可以。
有一次训练结束,李过教官单独让我留下,然后他说要请我吃顿饭,我答应了。
至于吃饭理由,李过教官没有明说,我默契地也没有问。
我性格上有些冷淡,不太习惯与人主动攀谈。而对于李过教官,我虽然了解不多,并且和他接触一周时间也不到,但显然能感觉出来他和我有一个地方很相似,那就是也不善言语。
饭是米饭套餐,一碗米饭,餐盘上有四种菜,番茄鸡蛋、土豆鸡块、炒青菜和麻辣豆腐,外加一碗红豆汤。
我吃得很慢,实际上是拘谨,而李过教官吃得却很快,这点又和我不一样了。
饭不言,李过教官和我明显都做到了这点。
当饭菜吃得要接近尾声时,李过教官突然开口:“那天在医院里,你一定受了委屈吧?”
“...”我的反应,怎么说呢,看着教官首先是一愣,没有意料教官会问我这件事。
至从医院回来,所有人都没有问过我在医院具体发生的事情,他们像是故意躲避一般,我也如他们一般,配合地没有提起。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过教官,点了点头,感觉有些不妥,兴许自尊心作怪,又摇了摇头。
李过教官静静地看着我,在某一刹那,我好像从他眼神里窥视到了一抹光亮,转瞬即逝,可还是让我觉察。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回忆的事情,包括我也有,而且不止一件,这些事每当我陷入沉思时都会倾然冒出来,一件接着一件,但你知道吗,它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压垮。”
“知道......为什么吗?”
李过教官说到此,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见他眼中的光亮又再次出现。
我带着疑惑和期待的摇了摇头,等待教官的答案。
“那就是坚持...和热爱。”
李过教官年轻脸庞上在说出这两个词语之后,洋溢出非凡的色彩,那双黑白分明眼睛尤为特别,触动到了我的心弦。
“坚持?热爱?”我嘴里重复两个普通到幼稚园小孩子都听过的词语,带着疑惑,有着不解,自己问自己,又像是问教官。
“没错,就是坚持和热爱”李过教官一改之前给我的印象,他表现的异常亢奋:“不,准确来说,应该把和去掉,就四个字:坚持热爱。”
“如果你真正领会并且能够做到这四个字所表达的东西,那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李过教官笑了,他的笑容给我一种纯粹的感觉,就如不懂事的婴儿,不夹带任何的利益与好坏。
“但今天我给你说的目地,并不是为了让你以后感激我,你可以理解成,这是属于我的自我升华。”
“我不是任何一个宗教的门徒,没有死后上天或者去天堂的宏伟愿望,但我和他们又有相似处,能够帮助别人,哪怕那个人表示不需要,但当我施以援手,一句话,一个眼神,因此对那个人有了改变,我感觉我的生命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生命了。”
“那是什么?”我问道。
“是什么?”李过教官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笑的极其灿烂:“那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李过教官的笑容,我呆住了,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心思发生了改变:对于那个女人的愤恨不再那么强烈。但我明白,我没有原谅她。
可为何会这样?
我渐渐陷入了沉思。
在那天后,李过教官没有再单独找过我,训练时也如之前那般严肃冷峻,我有一种错觉,和我谈话的他仿佛不是他一样。
军训在汇演声中匆匆落幕,我们班在踏上汇演操场时就没有再见到李过教官,他如孤雁,永远地南飞了。
也许下一次相遇,就是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