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与若彤面面相觑,却是皆不知该作何回答。而朴妃则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之状:“我早就说了,不想和姐姐这般生分。”她眼神逐渐变得委屈,“想当初我入宫,因觉着心中孤苦伶仃便一个人躲在宫后苑哭泣,还是姐姐见到我这般上前安慰我的。姐姐当真是个好心肠的人。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也是真心想要和姐姐做好朋友的,如今姐姐怎么会这样呢?”
颖姝看着若彤,大概也猜出来了若彤的几分心思了。
若是当初若彤知道那个躲在宫后苑无助哭泣的小姑娘就是来自朝鲜的朴妃,若彤还会好心上前安慰么?
若彤本性是善良之人,而朴妃看着也是单纯天真之人,分明能够成为姐好朋友的两个人,可是一开始,便注定了不能成为好朋友。
若彤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自然那笑容也只有颖姝看得懂是在敷衍,朴妃却只是当若彤完全想起了情分来,欢喜地牵起若彤的手,对着若彤道:“我就知道姐姐,姐姐真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儿。”
看着那两个人都在笑着,颖姝心中却是觉着寒凉无比,只是觉着世事无常。
“我见过汪姐姐的。”朴妃艰难地凑了过来挽着颖姝的手,颖姝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想了想总归不好,便只得勉强应承着:“丽妃娘娘慧眼,我人微言轻,哪里能入的撩起丽妃娘娘的眼呢?”
丽妃却是梨涡浅笑:“能与太子妃娘娘当好朋友的人,定然是与太子妃一样的热心良善的。”
颖姝只得点头应着。
丽妃则是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自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若彤看着丽妃,眼中尚且存了几丝不忍,“你这自己都要临盆了,却是还巴巴地赶过来,可知身子要紧,该躺着才是。”
“太医说,多走动走动,生产时才不会吃苦头。”
若彤笑着:“瞧着肚子尖尖的,像是个男孩。这样,你就算是有福气的人了。”
朴妃却是摇着头,对着若彤倒是一副依偎的模样:“我倒宁愿我从来没有被陛下临幸过。我在朝鲜时,便是听闻几个王子为了争世子之位而头破血流,这大歆,怕是……”她看着若彤与颖姝,倒是颇有一丝后悔:“我说错话了。”
“没事。”若彤看着朴妃,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落寞:“从古至今,帝王家本来就是如此的。”
朴妃点了点头:“若是能,我倒是宁愿生个公主。大歆素来不会和亲公主,倒也不会像我一般,离国离家,漂泊远嫁。将来若能得一世的富贵尊荣,倒也是好事。”
两人这话本来便不适合颖姝听,然而颖姝在场在侧听罢,却是只觉着十分的低气压,更是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想来想去,颖姝只是讪讪笑着:“两位娘娘说这些是做什么?丽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也只是打趣呢!”她看着一边的泡菜缸子,便道:“丽妃娘娘腌制泡菜的手艺,我可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我又没有口福,我也就不要脸了,还请娘娘赐给我一些才是。”
若彤忍不住一笑,便对着丽妃指着颖姝:“你看这人啊,怪是不见外的。只是我瞧着,有些忒不要脸了些。你可别说她是好人,可没见她这样不要脸皮子的好人的。”
看起来端庄自持且有些胆小的朴妃如今倒是笑的声音略微有些大,还拿着手捂着。只是咯咯笑个不停。
还是若彤提醒:“得了,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小叔叔呢!若是笑岔气了,可怎么好。”
颖姝睁着眼睛:“那太子妃娘娘还笑话我。”
朴丽妃摇着扇子,倒是难得地有了在这里放开了的意味,“汪姐姐真是个有趣的人。”
后来几人又聊了些天,朴丽妃的侍女便来禀报,说是皇帝要请朴妃过来说话。朴妃只得告退,由着颖姝与若彤送了出去。
随着朴妃的软轿缓缓而行,若彤面上的笑意便是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泄气望着颖姝道:“着一天天的,戴着面具演戏,怪累人的。”
颖姝思量许久:“朴妃看着,倒是个无辜的小姑娘。”
若彤却是冷冷道:“无不无辜,谁又知道。她不容易,难道我和殿下便容易了么?”
颖姝知道,再不用多问,这便已然足够说明了,若彤是动心了。
动了真心。
“姐姐,你看朴妃的神情,倒像是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命数呢。这……岂不是太存疑了些。”
若彤无聊地摇着扇子:“你是不知道,陛下喜欢朴妃喜欢的紧,宫里这些闲言碎语,早就被禁止了,谁人都不能说。至于朴妃那边,更是被保护的跟什么似的。我和你说这些,也不过是私下里。”
颖姝自然明白若彤的意思,“姐姐放心,若有能帮的上忙的。我自然能帮,只是沈斌那里,想来我家大姐姐会联络的。”
若彤感激道:“我知道这般是要委屈你了,只是这件事情,也只能交给你了。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啊。”
颖姝点点头,眼见着时辰不早,便要回去了。
等到出宫走到永定门之时,却是迎面正好撞上沈斌的车轿,二人相撞,沈斌便是一个微笑,倒也不似从前那般不庄重没个正形。
其实颖姝与沈斌经过之前种种相处,早就相熟,奈何赏赐昭明长公主来茶楼之事实在是教自己心有余悸,更是深觉伤害,故此见着沈斌,虽是第一反应去打招呼,然而转念一想,便是从旁微微点头走开。
沈斌刚欲开口,却见颖姝极度冷漠的神情与动作,想要上前追问,却是又被一旁的内侍拦住了,“沈公子,殿下还等着呢。”
沈斌无奈,只得跟着那领路的内侍走。
心中却是不觉泛起了心思,连带着面上亦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大山在一旁好心盘问,却是招了沈斌的一顿斥责。
而走在长街上的颖姝亦是一副心事满怀的样子,她缓缓走在街上,吹着夏秋之际半热不冷的风,心里却是被吹的烦躁异常。
她不讨厌沈斌,可是她却讨厌见到沈斌,以及因为沈斌所牵扯出来的那些事情。
而且她觉着,她可能永远也忘不了那日高傲的昭明长公主来茶楼离间羞辱自己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教人难以接受,直到今日,仍然忘不了那被打脸的感觉。
香梨分明,却不敢说话,反倒是颖姝紧紧抓着香梨的手臂。
“姑娘,这是怎么了?”
颖姝摇摇头,下定决心了是不想再与沈斌有什么牵扯。
可是却总是会想到那样的笑容。
一抹·红衣,一抹笑意,仿佛一笑,春天就来了似的,暖洋洋的,很是治愈。
可是那是个朋友啊,说好了要做好朋友的。
不解。
颖姝一路上都觉着心不在焉,更是觉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昏昏沉沉到了汪府里头。倒是难得遇见了一件教她清醒的事情。
“姑娘,老爷请您往正厅一趟。”
颖姝到了正厅,却是见着上首汪老太太与汪瑛端坐着,下头刘氏与二姐颖嫦还有两个弟弟都在,她心中只觉意外,除了早晚请安,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且再看看汪瑛的神情,一脸严肃认真,倒是有了许多气势;汪老太太则是端着架子,看不出喜悲;刘氏略有不安,更是看着颖姝旋即则是将目光迅速收回;颖嫦则死含着浅浅的喜意,对着汪瑛与刘氏则是低着头很是恭顺的样子。
汪湛亦是低着头,却是时不时地有些叹息;汪渐则是一脸不忿,几乎下一秒便要跳起来争辩的样子。
颖姝行礼之时便是觉着异常的低气压,待到惯常性的询问自己入宫的事情后,汪瑛则是低着头叹了一句,“这夏日,总算是过去了。”
颖姝尚且不明,低着头应着:“今日太子妃娘娘也是这么说呢!总算不用整日里冒着汗了。”
汪瑛点了点头,旋即则是认真地看着颖姝:“既然是如此,那下个月便把咱们家茶楼关了罢。就还像从前一般只买寻常茶叶茶点便是。”
颖姝震惊,猝不及防:“爹爹,您是说?”
汪瑛复叹了叹,语气却是越发坚定:“我是说,赶紧把茶楼关了才是。反正夏日里也过了,再不需要这些冰饮了。噢,对了,便是明年夏日,也不用再这般了。”
颖姝很是意外,一时竟是怔住,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汪瑛则是看着颖姝,声音语气都是越发严肃:“姝姐儿,可听明白了?”
颖姝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却是不敢相信。
然而暗中掐自己一下,却也分明这不是梦,就是现实。
她当即便从座位上起了跪了下来,根本看不见刘氏以及汪老太太并着汪渐提醒的神色,“爹爹,这是为何?”
许是她说的激烈了一些,汪瑛面上“腾”地便升腾起了怒气来,当即站起指着颖姝:“你还有脸问为何?你一个女孩子家,整日里往外跑,不好好在家里待着竟是做这些抛头露面之事,哪有你这么当姑娘家的?咱们家的脸都教你给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