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颖姝很生气,但是还是不咬碎一口银牙,将那些气性全部暗吞在心中。硬生生挤出一张笑脸,对着福昌长公主道:“能遇见福昌长公主驾临,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气了。”
“本宫本也不知会在此处遇见汪姑娘的。还好奇,怎的听说是汪姑娘打理家业,掌柜却不出来打理事情。想着回头去汪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巧汪姑娘便来了。想来是做掌柜的罢。”
颖姝低头浅笑:“长公主娘娘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我这般笨,做掌柜可是万万不能够的。这店里的一切,都是潘掌柜在打理。”
“可这不是汪家的产业么?”长公主轻飘飘的,然而这些言语的目的却是只有一个。
颖姝纵使再没有耐心也不得不有耐心,只得缓缓道:“虽是汪家的产业,只是我们都是后宅女子,哪里敢做这些?不过是面子上随意比划比划,到底这些事情背后,还是潘掌柜自己在做的。我们,都是坐享其成罢了。”
昭明长公主轻蔑地眨了眨眼,“你这孩子,越发伶牙俐齿了。怪不得是做生意的料。”
颖姝终于明白了汪老太太不想让自己掺和这些事情的原因了。自己尚且只是偶尔一去便被以昭明长公主为代表的保守势力指摘,若是自己当真如自己所想一般日日“上班”,想想都知道平京城那些话会有多难说了。
在古代,女人所受到的各种限制,其实还是很多的。
“妾是个愚笨的,只懂得享福抢名声罢了。”
昭明长公主见颖姝一直不肯下套,便也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近来这天气实在是很热。我又见斌哥儿总往这里跑。便很是好奇,什么能吸引住斌哥儿的。这见着姝姑娘了,我便也知道了。”
颖姝:“……”
“长公主娘娘,沈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么?那回头我可得求人备上一份厚礼来来感谢沈公子常常光顾呢!”颖姝想了想,又是和气地行了个礼,“还多亏了公主娘娘,不然我可就要失礼了。”
长公主只是冷冷一哼:“是吗?但愿如此罢,我倒也不希望斌哥儿,能再有什么牵扯来。毕竟两位也都是退过婚的,若是传将出去,对两位的名声不是更不好了?”
颖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响,便又是便被人给戳穿了五脏六腑的感觉。过去了这么久,这些往事摆在眼前,依旧是觉得很是尴尬且难以忘记。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面临的第一个尴尬之事。
“我家斌哥儿,还是不适宜与姝姑娘过多交往的。也请姝姑娘自己注意才是。”长公主望了望周遭景象,很是娇矜高傲地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我今日说的事情,还请姝姑娘多帮帮我一些才是。”
颖姝只觉得心中酸楚委屈到无以复加,眼泪更是几乎夺眶而出,好似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
不能哭,不能哭。
哭了就不好看了。
要有高傲,要有自尊,不能在人前示弱才是。
眼看着那骄傲的背影带着一堆人走了出去,颖姝这才常常地舒缓了一口气,眼泪便是再也控制不住,慢慢地从眼眶渗出。
自以为死皮赖脸,只是自己还是个在乎面子的人,还是没有强大到自己所想象中的那种境况。
香梨全程旁观,自然知道是怎样一种境况,她便是忙地凑了过来扶起瘫倒在地的颖姝,将颖姝的头靠在自己肩膀旁边,好生劝慰着:“姑娘,咱不在意,她爱怎么说便怎么说便是。”
可是这是一个闲言碎语便能把人碎尸万段的时代,颖姝从前能劝慰香梨不要在意,只是如今自己只是被一个人奚落,便已然举得受不了了。
“长公主,哪里会不对呢?人家可是皇室啊。”颖姝自嘲一笑,颤颤巍巍地扶着香梨走了开来。
只是还没有自己来得及过多的沉溺于悲伤之中,便又有令自己头疼且慌张的事情产生了。
起因或许是因着汪氏茶楼过于火爆的缘故,貌似是有人将汪氏茶楼里的冰饮说给了后宫里的贵人娘娘们听,宫廷妇女们整日无聊,闲唠嗑打牌之余对吃吃喝喝的爱好也很是高涨。自然就会有喜欢美食的娘娘托人去从外面带回来,然后一个娘娘赞赏,其他的娘娘贵人自然也会跟着效仿,想要品尝其中的一二风味。
这样传来传去,便传到了皇帝口中,宫里便来人说是想要采买定做一些。为着这事情,皇帝还特意私下里和汪瑛说了一嘴,汪瑛当时还有些得意,回家便亲自问了刘氏有关于这些事情,还嘱托千万要照顾好宫里的声音。
连着送了几日,宫里的需求越发大,颖姝与众人高兴之余,却也不敢不小心。
谁知连着吃了四五日,便有传言,说是皇帝吃了这些东西上吐下泻,怕是汪家的东西不干净的缘故。
那时皇帝连着好几日的早朝都只说是身子不适不能出席。到底如何也没有准确的消息,一时间,倒是人人自危。汪府上下更是如临山崩一般。
汪瑛这时才知道推出冰饮是颖姝的主意,更是拍着大腿懊恼不已:“你这是要害死咱们家啊!”
颖姝哪里能料到这些,如今她更是仓皇害怕,生怕自己在古代创业不顺同时还要面临被杀头的风险。
“咱们家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啊!”
汪渐很是不服:“这有什么?这是宫里面自己遣人从外面来买的,明知道是市井之物本来就不如宫里的,陛下与那些娘娘非要吃,也不该怪咱们家才是。”
汪瑛听罢,气的便是给了汪渐一个巴掌:“你这孩子,是嫌咱们家还不够危险是吗?”
汪渐还欲再争辩,便被颖姝给拦了起来:“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若是宫里有怪罪,女儿自去承担。”
汪瑛暴怒:“你去承担个什么劲来?这可是败坏君上的大罪,你能承担的起么你?到时候我都保不住你啊!”
有些意外,自己这个便宜老爹不适想的撇清责任,而是想着如何保住自己。颖姝忽觉心头一暖,竟很是感激汪瑛这个便宜老爹。
汪瑛无奈地挥一挥手:“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这些日子你先禁足。到时候宫里若是有风声,也好显得咱们家是无心之失。陛下是仁君,大概也能饶你一命罢。还有那些茶楼,也都暂时别开了。”
颖姝只得照做,然而在自己的屋子里祈求最好平安无事,能够保住自己历经苦难的小命。
她可不相信那些穿越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死了灵魂还能回到现代的说法。
生命只有一次,不会再重生的。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每一天都很煎熬且危险。
能够接触到的外部事物,只有香梨带来的一点小道消息以及王姨娘的‘好心探望’。
“这个蠢货,我若是倒了,整个汪家不都要受牵连?到时只怕她的命还要更惨些。”
颖姝艰难地吞下几口粥,她如今已然没有心情喝粥了,可是还是被香梨与杏子强迫灌了几口粥进肚子。
等了三日,宫里终于下达了命令,说是皇帝病愈,恢复早朝。
然而关于颖姝以及冰饮的事情,宫里头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到第四日,汪瑛从朝中议事回来之后,才疲倦地对着颖姝道:“好生准备,皇后娘娘明日要宣召你。”
怀着视死如归的心踏入皇宫,颖姝还是怂了。
“应该……不能死吧。”她看着一边同样是颤颤巍巍的香梨,心里还是没有答案。
颖姝跪在皇后的坤明宫前,等了半晌,才听闻里头传出声音:“陛下皇后召见。”
颖姝心惊胆战行礼问安,虽这些都是早就经历过的,然而这次却是格外胆怯一些。
“这就是汪家三小娘子?”皇帝最先说话,声音倒有些随和。
“正是呢!快起来罢,别拘束。”皇后的声音一贯温柔体贴,教颖姝听了稍稍将不安的心放下来了一点,若是自己有生命危险,皇后也不至于这样温柔。
“这些冰饮,当真是你的主意?皇帝坐在上面盘问着颖姝。
颖姝努力掩饰住内心的恐惧:“是,正是妾的主意。今年夏日格外之热,妾便想着弄些新奇玩意,家中祖母受不得暑热,也是打算想让祖母过的舒坦些。”
声音都在颤抖,心跳也是明显能够窥听。
皇帝淡淡地一笑,分不出是喜还是怒,“你可知,你这心思,却是让朕受够了苦楚。”
颖姝听了这话,便是全然明白了,当即便是不由自主地膝盖一软以头触地:“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妾实在没有想过会这般,妾并无害陛下之心啊!”
她瑟瑟发抖,仿佛觉得自己只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虽是都会被大灰狼给吃掉。
“朕又几时说过,是你要害朕了。”皇帝的声音忽地变得有了那么一丝丝温柔,更是带着一份亲近与和蔼。
“瞧陛下,自己贪嘴吃的太多,还要怪罪姝姑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