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多吉少的意思便是,太子如今身子已然虚弱至极,便是坐起来吃口饭都很难受,这般的身体,显然不适宜再代替皇帝处置国事了。
不仅如此,不知皇帝派给太子看病的太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是直接说出了太子身体羸弱,恐在生育方面不大能行。
这番言语一出,便是在朝廷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朝臣们哗然纷纷,后宫娘子们议论纷纷,总归总有人会时不时地牵扯出皇帝有费太子之意的谣言来。
皇帝却是未有如往常一般对着太子责骂许多,也不关爱,也不指责,只是淡淡地道一句:“好好照顾着太子。”
而随后,皇帝下令颁诏,下令铖王李明监国。
对此,铖王的第一反应便是亲自伏阙上·书表达惶恐,几乎是颤抖着表达了他并不想也不敢代替太子监国之意。
“国朝祖训,宗室总不好参政的,虽说是从前也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宗亲参政,可那都是美名远扬品行卓著之人,臣弟无德无能,怎敢身居此位。”
皇帝则很是亲热地搀扶起铖王:“明儿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子身子羸弱,不堪大任重负,可这朝中,便没有朕能够放心的人了啊!两位皇兄素来闲云野鹤,最是不愿意染指京中之事,便是两位皇兄愿意帮衬着,可距离遥远,怎能如此?只有明儿你,离朕最近,又与朕一起成长,把这大歆交给你。朕才放心啊!”
“可是……皇兄……臣弟资质鄙陋,怕难以承担皇兄重托啊!”
“无妨,内阁有三杨阁老以及汪阁老,都是极顶用的人,你若是不明白,问他们也是好的。再不济,还有太后呢。说起来太后曾经也在父皇重病之时垂帘听政稳固过朝局,你放心便是。”
铖王犹自想要拒绝,皇帝却是做出一副再不允许铖王推脱之状了。
所以无论铖王如何拒绝,如今都已然是不能拒绝之事了。
最后,皇帝下旨,太子身子不适,转铖王监国,朝政大事若有决断,转太后金氏决断。
太后也是推辞,只是皇帝几乎是哭着跪到了万寿宫门口,涕泗滂沱地祈求太后金氏出手相助,太后只能勉强答应,并且勉励皇帝:“盼望君上早些过来,大歆山河康泰。”
皇帝很是感激地道:“定不辱母后期望。”
之后剩下的后宫诸般事宜,依旧是交由皇后处置,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到了正月二十一,御驾带着亲信卫队以及世家子弟组成的兵马从永定门出征,带着十万大军亲征白部。
但凡国家有战事,京城中的佛道两教总是会格外繁荣昌盛,好似整个平京城都弥漫了一股子香火燃烧的气味。而那些京中贵妇,日常生活从闲聊唠嗑变成了相约寺庙道观,共同清心叩拜神佛。
什么城东这个观灵,城西那个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什么山上的佛祖是金身所塑,最是灵验。
于是在这一阶段,总会见着华顶锦板的豪华马车载着穿锦着锦的贵妇们的身影在城中四处奔波往来在求神拜佛的路上。
迷信事业的繁荣,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局势的不明朗。
起初颖姝还很不理解,而后她开始渐渐接受,甚至有些逐渐内化在心底里了。若不是怀着身孕,自己也恨不得能和金氏一起每日里往外跑去为沈家祈福。
不过两人被长公主给制止了,“你们两个怀着身子,如今全平京城的贵妇娘子们都恨不得整日里挤在寺庙道观里头,里头人挤人的,你么么两个人出了门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可怎么好?只安心在家养胎便是。”
但是长公主自己亲自去宫里问太后请了一尊佛像供着,整日里叩拜。
连着永福侯爷都来忍不住道:“公主,你歇歇罢。媳妇们想要拜你不让,怎么你自己却是拜了起来?”
长公主长长一叹:“能有什么办法,只求着自己的孩子能好好的。如今我这当娘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如此了。”
连长公主这般不信神佛的人都如此,可想而知这平京城里的那些有跟随御驾出征的世家子弟该是如何了。
颖姝经过仔细的思考探究得出,其实不论这种做法是否有用,也不论这些贵妇娘子们到底是否相信。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想要求得一片心安,求得寄托与盼头,只要做些什么,总不什么都不做强。
于是颖姝也开始拿起笔抄起了各种经文来。
沈斌的腰还半好不好的,也不被允许下床多走动,于是他的乐趣则是靠在床上,看着颖姝抄写经书,并且嘲笑颖姝的字迹。
不过等到沈斌逐渐好起来的时侯,颖姝的字迹也练就的越发娟秀了。一笔簪花小楷,煞是标准好看。
连着沈斌都不禁赞服。
颖姝每日都会把抄写的经文送到长公主与金氏处烧了,表达祈福之意,对此金氏很是表示感激,还亲自过来致谢,颖姝便是笑着回应道:“嫂子客气了,我也希望陛下能凯旋归来,大哥哥能满身荣耀而归。”
金氏神色中带着感激,只是其中一缕担忧却总是隐藏不住,“不求荣耀,只求平安。”
颖姝很明白:“平安便是福,是咱们沈家的福气。”
只是从前线传出来的消息,却总是很令人迷惑,并且会让不少世家众人感到愤怒。
大概可以归结为两种:一种是皇帝如何提拔王真,而王真又是如何的帮助皇帝取得一场场战役的胜利;而另外一种则是,那些朝臣们又是如何不成器,以至于惹怒了皇帝。
而今日传回京城的消息,则更是如惊雷一般。
皇帝竟然封了王真为御前兵马元帅,跟随的一众官员竟是对着王真躬身行礼。
王真居然一下子从卑微的内监总管变成了比诸位朝臣还要高贵的存在。便是连着几位随行的驸马国公,都得看着王真的脸色行事。
王真翻身太监把歌唱的时事战况报道传到平京城后,整个京城世家几乎都是带着怨气的,便是连着偶尔的外出进香,颖姝都能感受的到这些贵族娘子夫人们身上的怨怒之气。
其实自己的婆婆昭明长公主便是头一个不高兴的,不过长公主终究未有在面上表现的过于明显,这个素来尊贵骄傲的女子,已然开始逐渐隐藏收起她身上的棱角了。
……
等到沈斌身子大好了,他便开始一日接着一日的往宫里递送折子请求去看太子李沅。
太子李沅的身子好些了,只是还是不大能劳动受累,倒是见着沈斌入宫心情反倒是好些,看着倒是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些,两兄弟这般相见,便是聊了起来:“怎么会被陛下的太医知道你的身子,我不是给你吃药了么?怎的竟是无用?”
太子李沅很是愤怒无助地道:“怎会无用?我明明……明明……虽是身子不好,可至少从前伤了的那块定然是好了不少,怎会就如太医所说,我的身子……”李沅的心情,就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愤怒无处发泄,偏生心中无助惶恐却又无处依靠诉说。
“定然是父皇,那太医,那太医,是父皇的太医。我自己身子,自己清楚,虽不算好,可绝计不至于那般糟糕,怎么就……”
沈斌甚为懊恼:“可那太医如今已然跟着陛下出征了。倒是如今呢?如今你身子怎样?”
李沅摇着头:“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觉着好些了,可……”李沅犹豫着:“留下的这位太医,也是父皇的手底下信赖的。如今整个整个太医院都是这位太医在看着,我不知,是否能相信。”
“药渣可有?”
“有,我早盼着你能入宫,每日都存着一点药渣。”李沅轻轻唤了一声“若彤”,太子妃王若彤便是行至床前,亲自将一只赤金花丝缠枝海棠镯子递给沈斌。
沈斌会意,便是看着那镯子,只见那镯子用花丝拧成缠枝海棠花的模样,又一圈一圈绕在厚厚的赤金镯子底面上,边界用祖母绿宝石衔接固定,甚是华贵精妙,心中倒也明白了几分来。
“沈公子,本宫许久不见颖姝了,闻听颖姝好事将近,故送颖姝一只镯子,还请公子代本宫收下。”
“是。”
宫中规矩,无论是往宫里送东西,还是拿着主子们的东西出宫,都得经过内监们的查验,如今整个宫中一大半内监都被王真拿捏的死死的,这般要紧的职位,必然也得是王真手下的人在把持着。
自然若彤送出的镯子,纵使经过严密检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回到家中,沈斌当夜便请了劳先生来,然后趁着等劳先生的功夫两个人开始研究若彤下赐的镯子来。
“哪就那么麻烦了?”颖姝端详着镯子:“直接砸开,定然能拿出来。”
沈斌翻了个白眼,“果真女人怀了身孕是真会变傻的。”他很是嫌弃地道。
“什么?”颖姝极其不满。
“这是宫里的东西,凡事都要存档的,可别毁坏了才好。再说了,你一锤子下去,若是把金子和药渣砸实了,再取不出来,可怎么好?既然太子妃能送出来,便是定然能打开的。”沈斌一边说,一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端详着那手镯,却是一无所获。
颖姝拔下头上一只斜簪,用细长的银股针上下挑动着花丝,又于祖母绿宝石处撬了撬,最后想来想去又于各处海棠花芯子里用针伸进去转了转,倒是还真打开了。
两人忙地将药渣倒出,等着劳先生来诊看。
等到劳先生过来一闻一看,便是神色大变:“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