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中有事,颖姝决定向同为武将的福昌长公主取经,毕竟成国公张用早年曾为国家征战四方,为大歆立下了无数功劳,更是数次从刀下留下了一条性命。而身为武官家属的福昌长公主究竟是怎样做到能够正视自己丈夫要随时为国出征这个问题的,颖姝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
当颖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时,福昌长公主则是自嘲似的一笑,然后感叹道:“还能怎么着?照常过日子呗。”福昌长公主喝着颖姝新研发的焦糖马蹄奶茶,很是满意,同时则继续道:“起初啊,知道他要出征,我每次都害怕的要死。每次我都想,若是他在战场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可怎生是好?刚开始那几年,只要朝中一有变乱,我就开始天天求神拜佛,求上天保佑,结果呢?宫里还不得派我家的人去。后来啊,我索性也不拜了,因为我再怎么拜,发升该为国上战场不还是得上么?我便是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啊!”
“那公主,发升叔叔上战场,您又是如何摆心思的呢?”颖姝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是福昌长公主,她觉得自己得疯。
“起初,我也整日里担忧。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真是上天决定的。他是武将,曾经从底下小兵小将最危险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成了将军,怎么着也比马前卒安全些不是?再者,我若是每次都焦心,时间一长,我这心岂不是考成黑炭了?”福昌长公主自嘲地笑着:“说白了,不过是习惯了,每次都觉着煎熬,时间长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长公主很认真地看着颖姝:“孩子,咱们也都是富贵人家,有时候为着国家牺牲个人,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这种时候,便也只把个人私情放在一边了,后来我就想着,我家男人能为国上战场,那是荣幸的事情,我也脸上有光,我为他骄傲。”
“可是……”颖姝看着福昌长公主这般云淡风轻,自己心中却是越发觉着沉重了,“可是公主尊贵,如何能承受这般?发升叔叔既然是驸马,就不该冒这风险才是。”
“哈哈,”福昌长公主笑着,和气道:“孩子,这些道理你都懂,只是有时候你得细细想才好。我是公主不假,可身为公主既然在国家太平时享受优待,自然国家危难,便应当做出牺牲。饮食尊荣,皆是因为大歆,若是大歆不稳,一切都没了。所以啊,做的这些,都是应该的。”
“是啊,都是应该的。”颖姝呢喃道。
福昌长公主好奇地打量着颖姝,“怎么你今日竟是与我说这些了?平常你可不愿意谈这些的。”
颖姝只得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我前些日子看书,心中有感叹罢了。”
“难怪呢!”福昌长公主戳着颖姝的额头,如对待自己家女儿般亲热,“你这孩子,最喜欢胡思乱想。”
颖姝应付地一笑,只得尽量掩饰心中的慌乱。
“你有这空寻思这些,不若想想等白部人走了你弟弟的婚事才好。说起来成璧这丫头,前些日子我还看着她跑到场上去和你家汪湛一起打马球来着,我瞧着两个孩子倒是般配,两个孩子高兴,我也安心了。”福昌长公主永远是笑呵呵的,大多数情况下福昌长公主面上都会挂着对于现下生活满足的笑容,用福昌长公主的话来讲,“能富贵平安,便是最好。”
嗯,颖姝对此表示很是赞同。
“虽说我不如大姐姐显赫,可我觉着如今我的福昌长公主府也不错。能和你那叔叔过的好,我也满足了,从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去了,如今能得平安喜乐,自然是好。”福昌长公主握着颖姝的手:“如今只盼着,你们这群孩子能好好的。只是说实话,你们几个我都是放心的,唯独我不放心的,便是阿沅这孩子。”
“太子殿下?”
“阿沅这孩子,外人瞧着是太子之尊,将来是咱大歆的皇帝,好像天生就带了福气似的。可是瞧着景儿这般严厉,岂不是再好的孩子都要被吓坏了?且阿沅性子倔强,这般与他父皇相处,实在是有些难。”福昌长公主叹息着:“倒是你家沈斌,与阿沅关系倒好,两个人性子虽相差很远,倒是能和彼此说上话,也算是兄弟间的福气了。”
颖姝点头附和着,然后她便又想到了自己刚刚来这里时,心中想着沈斌与太子李沅的传言,说两个人是断袖,自己还曾经暗戳戳地磕过一段西皮来着。
如今想想,自己那个时候脑子真是坏掉了。
不对,不能怪自己,要怪只能怪自己在现代看过的那篇史书上的记载。
什么“德宗好男色,斌为之宠,情逾汉哀帝董贤。”的记载才是一切之源,自己当初可是深信不疑,要不是后来自己经常性被迫每天早上起来按摩着自己的腰,自己只怕会一直相信那所谓的历史下去。
脑子里的记忆一闪而过,而颖姝却是不由得想到,按着历史的记载,太子李沅可是最后当了皇帝的。而野史记载,沈斌经常陪在这位德宗皇帝身边,感情很好。
历史书上写的人物关系不一定为真,但是谁是皇帝肯定是真的。
也就是说,李沅当上了皇帝沈斌还有陪在他身边。所以,即便是白部发生战乱,大概也与沈斌无关。
这般想来,颖姝才觉着稍稍缓解了紧张的心,悬着的事情倒也可以稍稍放下了。
……
今年夏日格外的热,就连昌兰围场都开始让人觉着热的受不了,偏生的这样热的天气颖姝还不能在家里歇着纳凉,只能顶着厚厚的假发髻入围场里列席。
同时她还需担负更重要的任务,给太子李沅送药,为李沅与若彤这对小夫妻的幸福生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颖姝将药粉藏在茶粉之中,这是颖姝新想出来的花样,将红茶研磨成粉,再兑上一些香料,若是实在想喝奶茶冰饮会方便很多。她借着要给若彤送奶茶的名头,将药粉带了进去。
毕竟若是教人知道了一国的太子不能生育或是那方面有问题,那么李沅的太子之为,可就要不保了。
其中利害关系,颖姝自然知道。既然沈斌站了队,自己便也定然要在背后支持沈斌才是。
“这都是劳大夫亲自研制好了的。到时候只要混在茶水里吃便是,每日一小勺,早晚各一次。”颖姝将医嘱告诉了若彤后,才敢略略放轻松些,总算是任务完成且不着痕迹。
很棒。
若彤很感激,颖姝也很高兴,她甚至隐隐约约为着自己能够参与这样的大事感到有些骄傲。自己不是一个只知道见钱眼开的女子,自己可是为了德宗皇帝能够顺利即位出了一份力的女人啊!
她与若彤不好一直闲聊,毕竟白日里总有几场马球赛或是围猎需要女眷去观看,席间颖姝看到了朴妃,便是点头示意。然后朴妃则是派人来请,道:“德妃娘娘许久未见夫人,想请夫人过去说说话。”
等颖姝过去见着朴妃,原来发觉朴妃对于自己平白得了个儿子很是关心,并且表示了她自己的看法:“姐姐,我知道你不愿意养旁人的儿子。只是孩子在你手底下,总比在那个妾室手底下强。孩子还小,在谁身边长大便和谁亲不是?”
朴妃提出让颖姝陪着自己一起去看看朴妃生的兴王李源,颖姝自然答应着跟着去了。两人走在场子里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走着走着,却是见到了一个四十多的穿着圆领蟒服的内监,颖姝定睛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同时被沈斌等人所不齿的内监王真。
“给德妃娘娘请安,给汪大娘子请安。”
朴妃自然与王真很是熟悉,只是毫无设防地笑着:“王先生客气了。快些起来。”
颖姝则是福了一福回礼,“王先生好。”
王真也不客气,好似与颖姝很熟悉一般,只是上下打量着颖姝,眼神之中尽是窥探之色,恨不得将颖姝从头到脚给看个遍。
王真略带猥琐的眼神让颖姝很是觉得不适应,他那份带着显摆且又有几分谄媚的笑容则更是让颖姝有些毛骨悚然,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朴妃察觉到颖姝的不适,便是护着颖姝,“王先生,你怎么不在陛下身边呢?”
王真半恭敬半摆谱道:“陛下命奴婢去看望吴美人。这不是刚从吴美人帐中回来嘛!”
“哦,那真是辛苦先生了。”朴妃眼中划过一瞬间的失落,很显然,如今朴妃将皇帝的恩宠与心意看的很是重要。
“瞧着娘娘越发妍丽,汪大娘子自从出嫁后亦是风姿出众呢!”
对于王真突如其来的套近乎颖姝自然预料不到,且配上王真的阴阳怪气中带着一丝跋扈的气质颖姝则更是觉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又暗中往后退了浅浅一步,“先生真会夸人呢!”
“并非是奴婢会夸人,实在是夫人瞧着便像是有福气的人。奴婢旁的不敢说,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夫人,容奴婢说一句,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王真眯着一双眼睛道。
这话没头没脑,颖姝听了自然是一头雾水,又增添了几丝不适来。
“王先生,你就别开玩笑了。”朴妃暗中握住颖姝的手,对着王真道:“你可别吓着汪姐姐,汪姐姐可不会开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