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许大哥呀!”
高大的身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灰头土脸,衣衫多处撕破,面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狼狈。
“许大哥,你这是?”
“没什么,遇上了几只山猪。”说着从身后拎出一串猎物来。
“噗~”文妍忍不住笑道:“这采药顺便还打了猎。”
婆婆制完最后一颗药丸丢入瓶中,对二人说道:“时候不早了,丫头你回去吧!”
“夫人,这个您留着~”许峻将手中切割好的一块猪肉放在石凳上,顺手接了妇人递过来的几瓶药瓶,谢过后,转身走了出去。
“那~婆婆,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文妍也跟了出去。
……
当夜,郢城西街的街角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蒙面锦衣,在夜幕笼罩下悄无声息的打了个照面,便分散开去,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不消半个时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北街的贫民区。
此处是民间自发腾出的一方院落,专为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当然也有成人,那些长大的孩子有的会离开这里,有的则外出做工,赚了钱继续供养这里的孩子们,但仅靠这些收入远远不够。
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将手中的大布袋子放在熟睡的几个稍大的孩子身旁,而后轻身一跃,跳上黑漆漆的墙头。
他四下察看后,便朝着南边的方向快速隐匿而去。
但他未察觉的是,墙角边,有个黑影也跟了上去。
次日清晨。
城中一干官员家中又炸开了锅。
“这这,这算什么事情!”
官老爷手中提着张纸条愤然抱头,纸条上写着“莫问来处,劫富济贫。”
抱着空荡荡的手饰盒,官夫人痛心疾首直抱怨:“这帮流匪怎的尽冲我们来,都怪容相爷整的那些个破事,他们不敢去相府撒野,只拿我们这些小官家出气。”
“切不可这般说,万一被相府的人听到可不得了。”
“老爷,都这样了,你还……想想你为他做的那些事儿,最后受累的还不是咱们!呜呜!”
官夫人哭嚷着不依不饶:“我不管,老爷,你上朝时得去和相爷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也顾下我们这些小官家才好呀!”
“夫人莫急,莫急!”
“还不急,你瞧瞧,啥都没了!呜呜!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
官老爷被哭得心烦,焦头烂额,在屋中来回踱步。
意料之中,容相下了朝,又被一通围堵
“相爷啊!您照顾下我们这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吧!不能有事没事就将那贼匪引来,下官受不得这般惊吓啊!”
“你的意思……那贼匪是我特意引去为难尔等的?”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求相爷顾念,您查贼匪是为了江山社稷,我等理解,可这三天两头的,唉!……”抱怨归抱怨,话却不敢说太白了,怕惹怒了容相,那可比贼匪入宅更不好受。
“放心……他们时日不多了。”
说话间容相目露狠厉,令一干官员见了心里发怵,到嘴边的抱怨生生吞了回去。
……
小渔村里,文妍已与大家混熟。
可她每日最乐此不疲的事,便是往林子里跑。
晶兰已不再阻她,因为如今的文妍对林中的路线已了如指掌,再无需人陪同。
婆婆教了她一套拳法,她每日练得很勤,体力比之前好了许多。
刚有一丝阳光爬进窗角,文妍便已来到了小木屋前。
门半俺着,估计婆婆又一大早去东山采药了。
此处方圆百里,属东山上药植最多,原先屋前地里的那些都是从山上采来栽种的,如今已所剩不多了。
本来许大哥会帮着去采些回来,最近也不知在忙啥,人影都见不着几回。
文妍嘴里嘟哢着,自觉的在屋前扎起了马步。
待练完了一套拳,婆婆还未回来。
她百无聊赖,给地里浇了些水。
这满眼的葱绿,又令她想起最近总做的那个梦。
草地上,身着素色禅衣的小女孩与一袭织锦华服的少年在嬉戏打闹。
女孩边追边喊:“迁哥哥,等等我……”
前头奔跑的少年不时回头,明眸皓齿,笑容灿若骄阳,温暖和煦,但从他眼神中却一晃而过点滴萧瑟。
跑着跑着前方的路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站在崖边向她招手,正待向前奔去,突然少年不见了,天空轰的一声暗了下来,接着连绵不断的雷声咆哮而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每次闪电出现,便会惊醒了梦境。
那个少年,感觉很是亲切,他是她的亲人吗?
可每到梦醒,这亲切感便会夹杂着一丝酸涩。
文妍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感觉由何而来……梦中的少年是真实存在的吗?若非真实却为何在梦境中如此清晰。
她问过晶兰,她是否有个哥哥名中带迁字?可晶兰总是搪塞说只是她梦中想象的罢了,若真是想象,为何名字,面容这般真实。
她摇晃着脑袋,不能确信。
“丫头,你在做什么?”
婆婆一回来就看到站在门前晃着脑袋的文妍,这丫头没出什么毛病吧?
她担心的拍了拍她肩膀。
文妍愣了片刻回过神来。
天空依旧艳阳高照,四周葱绿,生机勃勃。
“婆婆,你回来啦!”
不一会儿她便又回到了活泼雀跃的状态。
“婆婆,我给地里浇过水了,拳法也练过了,婆婆,今天是不是该教我心法了?”
“丫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先背熟于心也好。”
“太好了!”
文妍欢快雀跃的一蹦一跳主动跑去屋后砍柴。
与林中小屋的和谐氛围不同,今日的渔村一反常态。
一道红烟升起后,外出捕鱼的德叔一行人,早早就赶了回来。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屋门紧闭,屋内以德叔为首的五人正在责问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很是懊恼:“都怪我太大意了!唉!”
原来此人便是那夜的黑衣人,跳出院子以后虽有意绕了几条街道才回的客栈,却依旧未甩掉尾巴。
他也算小心,找了家油坊打工,躲藏了些时日这才回的村子。
未料前脚刚进村,村里的暗卫便发现村口有鬼祟者探头。
“老德,那人已抓起来了!要不要审审?”身旁一人问道。
“审来何用,不担保他没有同党!”
“看来这村子不能呆了。”
“都怪我,要是……”黑衣人十分后悔。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大家回去通知下,简单收拾收拾,稍后听我命令撤村。”
德叔按了按眉头,保险起见,还是下令全村撤离。
“妍丫头那边该如何解释?”
“无妨,这一去一回也得一日之多,人在天亮前撤完便可。稍后我亲自去和晶兰那丫头说。公子本就未打算让她们在此长住。城中已打点妥当,如今也只能让她二人早些回城了。”
屋中人散去后,德叔取纸笔,在案上写了张纸条卷绑在一只羽翅上有灰斑的信鸽腿上,开窗放了出去。
文妍哼着小曲儿从林中回来时已是傍晚。
晶兰站在屋前老远就向她挥手,手中拎着的那条鱼,在夕阳余辉下鳞片闪闪泛着银光。
这光~
“好晕,迁哥哥,别晃了!鱼儿都被你晃死了。”
小女孩用她稚嫩的小肉手嫌弃的推开少年儿举到眼前的鱼。
“你想怎么吃?”
少年熟练的挑了挑一旁火堆里的火星子。
“烤着吃,我要吃烤鱼。”
“什么烤鱼~?小姐你说什么呢?”
晶兰在呆立着的文妍眼前晃了晃脑袋,用肩推了下她。
“……哦!没什么?咱们进屋吧!”
文妍想不明白,自己今日这神思怎的这般恍忽。
见文妍如此,晶兰心里便犯怵!小姐近来老是出神,问她也不肯说。
不过好在过了今晚她们便要回城了,到时候让公子想办法吧!
……
容相彭的一声放下杯盏。
“小~小的马不停蹄立刻就回来禀报了。”
回话之人战战兢兢又道:“东山渔村离这里一日不到的路程,据小的观察那里的村民看似无碍,但个个体形魁梧,似练家子。且村中鲜有妇孺。跟踪的那人进了村就不见了踪影,我们留下一人继续盯着后,小的就赶紧回来了。”
“来人,随他一同去骞将军处调一批人,连夜给我去渔村抓人。”
容相冲门外大声喝道。
此刻村外静谧如深,已是子时,远处不时还传来几声鸥叫。
微风吹得门前那棵老槐枝叶沙沙作颤。
槐枝遮挡的村角南巷里,村民们在德叔的指挥下,正悄无声息的暗中转移着。
“快,快跟上!”
“叔~只留她二人真的可以吗?”
“有许峻在,过会儿她们也会出发。”
后面跟上的人推了推前面问话的青年:“放心吧!叔都安排好了!”
少年来不及踌躇便被推着往前走。
夜色更深了,月光被遮挡在厚厚的云层中,无法探出头来。
村中的其他人早已撤尽。
寅时刚至,伴着“咚~咚咚”的敲门声,房门从里面打开。
晶兰举着烛台照向许峻的脸。
“小姐醒了吗?”
已等了两个时辰,先前晶兰说让小姐多睡会儿再出发,他也便同意了。但思来想去,不甚放心,虽说官兵赶来最早也要凌晨,但为防万一,还是早出发为妙。
“时候不早了,去把小姐唤醒!我们现在出发。”
晶兰愣了稍许,看他眼神似乎明白了用意,“好,你稍等,我去叫小姐。”
说完,她关起房门。
推唤了数声,文妍只是翻了个身,依旧睡得死死的。
晶兰只好给她换了衣衫,开门让许峻将她抱到马车上,自己则左右手各挟着包裹迅速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