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客栈,陈珩以最快速度拔了沈无闲身上各处中的箭,然后迅速用内力暂时封住了她的经脉穴道,以防止血再次流出来。他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已经失去意识的沈无闲,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心里悬着的一口气才稍微缓和下来。他已命令四六去找云齐城最好的医师过来,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打湿布巾,把她脸上手上的血污擦拭干净。沈无闲的衣服已经彻底不能看了,大块大块的血凝干结,遮盖了衣服原本的颜色,衣服到处是脏污,还有因为刀伤和箭伤撕裂的破洞,陈珩一向心冷,此刻目光都不忍落在面前这个浑身伤痕累累找不到一块好肉的躯体上。
擦拭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陈珩犹疑了一瞬,找来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轻轻地把沈无闲身上的破布碎片给她换下来,他做的非常耐心和仔细,因为血已经凝结的缘故,破碎的衣服粘在了她的身上,陈珩怕拉扯到她的伤口,用了十足的心思悄无声息的分离开衣服和身体。
沈无闲的躯体就这样以直白的方式裸露在他面前,却只能用十分惨烈来形容。陈珩淡淡扫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连一眼都没有多看,然后拿了新的布巾打湿,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干净了身体。
这是陈珩从小长大到第一次照顾一个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有耐心。
等一切做好后给沈无闲换上了新的衣服,四六引着医师敲门赶进来。
医师行医无数,一看面前站着的陈珩就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敛了心神,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沈无闲的外伤,然后给沈无闲把脉,凝神听了片刻,皱了皱眉,又慎重仔细地重新号脉。
陈珩眉头紧皱,面色冰冷,也只能耐心等着。四六站着一旁发挥出了他暗卫的本能,好似房间里全然没有这个人。
一时间房间里竟落针可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医师谨慎的挑选着词语,慎重开口:“这位姑娘身上的这个外伤好办,一会我开一剂药方,每日按时服药,按时清理伤口并且敷在伤口上,半个月后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的这个脉象……甚是奇怪,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在任何人身上遇到过这种脉象……”说完摇摇头,“可能是老朽见得世面不多罢,只是这姑娘伤势过重,全靠平时的底子撑着,到底伤了根基,想要彻底调养好身体恐怕没那么容易。”
陈珩缓缓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先生了。”
那日在齐王宫前阵列的精兵已经由陈珩手下大将率领先行一步回到驻地,陈珩带着重伤的沈无闲一行人这几日上路回陈国。
陈珩手下找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陈珩把沈无闲妥善安置在车厢里,他则陪伴在一旁,日日照料着。
每天给沈无闲煮药喂食,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四六看着主上对沈无闲这样上心,一时之间心里也暗暗有点唏嘘不已。他跟随主上已经十余来年,主上从小时候就被陈王软禁在昭恩殿里,寸步不得行,西陵王后被罢黜,他身边没有一个能亲近之人,万事只能依靠自己,小小世子不得已,也不得不快速成长。在万年寂寥的红枫林里,陪伴他的只剩下常年如一日的景色,放在常人身上恐怕早就疯了吧,但是他没有,只是渐渐地身上再也寻不到一丝属于少年人的跳脱,主上越来越沉静,也逐渐养成了冷情冷性的脾性。什么事仿佛都放不到他心上去,也没有人值得他费心,身上没有一丝人气儿。四六很少看见主上脸上有笑容的时刻,直到那女人的到来。那女人莽莽撞撞的闯进来,特别狡猾的在主上面前演戏,他那时候藏在树林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上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那女人擅自闯进昭恩殿他本来是打算灭口的,但主上制止了他,不但制止,还让那女人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刚开始他还以为主上是因为那把剑留下的她,但是后来,他发现,主上好像对那女人过分在意了一些,那女人当初在青楼却发现自己没带银两的时候正巧被一个在附近监视的探子看到了,回禀给主上,主上立马差遣了他去给那女人解围,却不想那女人偷了人家的荷包,主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脸冰冷的能冻死人。还有后来,后来那女人孤身潜入齐王宫打探消息,说实话这件事他还挺佩服那女人的,主上虽然在云齐城遥控陈国内外各方事宜,但是他能感觉到主上的心思好像并不在这里,那日主上突然通知他要去齐王宫一趟,他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心里的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明白,如果放心不下那女人,派个人去就好了啊,派他去也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为什么还要亲自冒那么大风险去一趟。四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主上的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沈无闲昏迷的这几天憔悴了许多,往常是面带红晕的健康面色,现在是一片苍白的病气。她在昏迷当中眉头还紧皱着,陈珩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间。
为沈无闲诊治的医师不愧在云齐城名气那么大,才几日的时间沈无闲身上的外伤就开始慢慢愈合了。陈珩目光扫过躺在自己面前的人,皮肤很白,因而显得伤口愈发狰狞,他连日为她小心擦拭伤口,换敷料,换干净的衣服,她底下的身体早就被他看的一干二净,想到这里,陈珩移开眼光,一口饮尽杯中的茶。
前几日留在云齐城的探子来报,那日齐国追兵追到城外眼看着已经被陈珩甩掉了,也知道追下去没用,就没再纠缠,打道回王宫,给连泓禀报了此事,连泓忙着稳固实力,安插亲信,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恨恨地放过此事。陈珩那日易了容,连泓并不知道救走沈无闲的就是陈珩。陈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连泓放过了沈无闲,他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连泓。
马车一路颠簸,为了让沈无闲舒服些,在已经离开云齐城几日后,陈珩特意叮嘱了四六他们放慢行程。
在还有一日就到陈国境内的时候沈无闲醒了过来。
那时候陈珩正心无旁骛的给沈无闲换新的敷料。沈无闲比较严重的伤口一处在胸腔肋骨,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腰部,他小心的一层层解了沈无闲的衣衫,目光专注,丝毫不乱飘,连手里握着的湿布巾也只是在伤口上一触即走,手指丝毫没有碰到沈无闲的皮肤。
沈无闲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行的很平稳的马车里,她好好的被人安置在车厢中央,脖子下枕着枕头,身上的被子此时整齐放在一侧,而她身体干燥舒爽,没有丝毫不适,衣服看起来也换了新的,只是这衣襟大敞着,胸前冰冰凉凉……沈无闲倒吸一口气,陈珩坐在自己一侧,正侧身伏在自己身体上,轻轻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浅浅鼻息……好香艳,好刺激,哦不,想哪里去了!
沈无闲及时制止住了自己,脸好像都有点发烫。
“嗯……”
沈无闲昏睡多日,刚想开口说出点什么,却没想到声音如此沙哑,不像是开口提醒自己醒过来了,倒像是……倒像是某种场景下的呻吟。
声音一出,把沈无闲自己吓了一跳,陈珩动作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沈无闲,“醒了?”
“嗯……”
“很舒服?”
沈无闲听着陈珩明显带着揶揄的语气,脸一瞬间红的发烫。
“没有没有。”
这沙哑的语气,勾人心里痒痒,好像欲拒还迎一样,说了还不如不说。
沈无闲脸皮虽然厚的像城墙,但是也难得生出了几分羞赧,况且是在陈珩面前,她想保持一个矜持一点的形象。
清了清嗓子,“卑职没有不舒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伤的很重,已经昏迷了好几日,身上的这些伤口要日日清理上药。我们队伍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女人,为了掩人耳目没有找一个婢女,想来想去只好我来亲自照料你。”
陈珩一边换敷料一边给她解释。
“多、多谢殿下照料。卑职惶恐,卑职何德何能……”
“你介意吗?”陈珩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套话,直直地看着她。
“我给你换药,换衣服,你的身体我不小心看完了。”
沈无闲噎了一下。
不介意!丝毫不介意!您要是把我扔给四六他们照看我恨不得现在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况且给谁看不是看,沈无闲看着眼前的俊脸,深沉暗不见底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卑职不介意。”
“那就好。”陈珩唇角微弯。
下一刻,沈无闲面前一黑,陈珩的脸近在咫尺。
沈无闲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雷一样敲击着胸膛,就快要蹦出来了。
她控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呼吸节奏,忍不住闭住眼睛。
陈珩慢慢低下头,在她的眼睑上轻轻落下一吻。
“放心。”他说。
放心?为什么放心?放什么心?沈无闲没听懂。
但是她识相的没有追问,陈珩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