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野风卷残云般吃光盖饭,把餐具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出门了。
要是柳刃也走人该多好,良太想。但人家不仅住得自在,还十分坦然,甚至开口说要洗澡,良太无奈只得拿出香皂和毛巾。
柳刃洗完澡,顺手铺好待客用的被褥就睡下了。刚刚还那般恶战,现在竟能这样无声无息地睡得香甜。
这么邪门儿的事情,能跟谁商量呢?信也和洋介靠不住,要是跟千叶老家的双亲说,反而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按常识考虑,还是报警为妙。再这么跟柳刃他们厮混,自己也难逃罪责。
趁现在逃出去打报警电话吧!早在柳刃洗澡的时候良太已经开始这样盘算,但想来想去,觉得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也许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良太决定先看看情况,也铺上了被褥。柳刃占了屋子正中央,自己只能睡墙边。带着一肚子闷气钻进被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今后如何是好。
翻来覆去到拂晓,不觉间天都亮了。
良太拂去睡意,钻出被窝,柳刃正端坐在电视机前抽烟。别说走人,他简直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虽然有点儿不地道,但看来只能报警了。就拿去学校上课作为借口吧。正巧,今天上午有课。
趁着柳刃洗漱的工夫,良太飞快地套上衣裤。虽说最好是能不被发现就溜出去,但房子太小,实在难以做到。
良太偷瞄了一眼洗手池,柳刃正在刷牙。这人不声不响地就拿别人家的备用牙刷乱用。
“那个,我要去上学了。”良太惶恐万分地说道。
柳刃头都不抬,爽快地点了头。良太在门口蹬上帆布鞋,便飞也似的冲出门去。
正当他冲下楼梯的时候,“喂!”良太被身后的人叫住。
他吓得猛回头,一看竟是火野。良太顿时狼狈不堪。
“您……您怎么在这儿……”
“望风。”
“什么?”
“就是蹲守在这儿。保不齐警察和山盛组要找上门儿来。”
良太满心以为他是一去不回,原来整晚都在公寓门前蹲守。
“可……可是,您在这儿待着,不是更可疑吗……”
“我一直在暗处,是听到了你小子的脚步声,才出来看看情况的。”
柳刃长了一张所谓“酱油脸”[20],与之成鲜明对比的火野看起来则不像日本人,倒有些拉美人的神韵。
“小子,你要去哪儿?”
“学……学校上课啊……”
“机灵着点儿,别让警察逮去审了。你要是进去了,大哥就事儿大了。”
“我……我又没干坏事,警察凭什么抓我?”
“凭你有窝藏罪。你不是让大哥藏你家了嘛。”
“那……那不是……我根本不愿……”
是你们逼的,良太想这样说,但怕得张不开口。
“昨儿晚上的新闻不是说了吗?‘数名黑帮团伙成员从现场逃走’啥的。”
“难……难道要把我扯进去?!”
“看你表现。我可以说你小子表面装成大学生,实际身份是我们的马仔,警察肯定要让你蹲号子。”
“求您了,千万别这样!”
“大哥跟我不一样,他脸被卖了,出不了门。”
“所……所以,您什么意思?”
“他可是你小子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死,也甭想把他卖给警察。万一大哥出了事儿,老子就把你拽到山上,往你指甲缝里一根一根地扎大铁针……”
火野把昨天用来威胁的话又念叨了一遍,然后竖起大拇指,往自己脖子上“唰”地一比画。
这简直就是黑手党电影,良太为之战栗不已。
这天的午饭是学校食堂里最便宜的清汤面。
一是为了节俭,二是昨天晚上吃得太饱,肚子一直不太饿。上午的课都在打盹儿,但还是困得要命。
良太往学生休息间的桌子上一趴。
就在此时,“又睡,干什么了这么困?”
听到信也的声音,良太抬抬头。
“因为困,所以困。”
“我听说,人困的时候,只要拔根鼻毛就好啦。”
良太懒得接话茬儿。信也顺势坐到旁边。
“听说,昨天晚上有黑社会持枪交火呀。”
“啊,嗯。新闻上说来着。”
“离你家不是特别近嘛。你没事儿吧?”
“嗯。”
良太不太耐烦似的答了一声,就又趴到桌子上了。
不能告诉信也自己已经被卷进去了。一想起昨晚的事情,都还觉得好似噩梦一般。突然,良太感觉不知何处似乎射来了火野的目光,忙不迭抬起头。
“你没事儿吧,冷不丁的干吗啊?”
良太左顾右盼,将四周环视了一遍。
没看到火野的身影,却已经吓得心脏扑通直跳。
报警的心思随之灰飞烟灭。
被冤枉成黑帮马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触了火野的霉头更要遭殃。无论如何,铁针穿指这种酷刑是受不住的。
比起自找无妄之灾,还是等他们自己肯走来得轻松。想来背叛救命恩人也算是件丧良心的事儿。琢磨来琢磨去,良太真是无计可施,只得叹息。
信也见此,把手机放到桌上问道:“愁什么呢?满脸铁青色。”
“没愁什么。”
“等会儿去你家玩行不行?”
“不成,今天不太方便。”
“怎么,有客人?”
“也不是,就是累了。我的血槽[21]已经空了。”
正在这不赶巧的时候,洋介也走过来,到桌子对面坐下。
洋介从他的普拉达包里掏出一本《LEON》[22],一边随意翻看一边说道:“啧啧,今天该买哪件呢?”
一个大学生读《LEON》,实在有点儿大叔样,许是想表现自己非常高贵典雅吧。然而良太根本没那个心思搭理,信也更是活在二次元。洋介自感没趣儿,合上了杂志。
“你俩愣什么呢?跟宇宙人互传电波啊?”
“是良太不太正常啦,心事重重的。”
信也真是多嘴多舌。
“愁什么啊?难不成,是这个?”洋介竖起小指。
更不巧的是,正好春菜又在此时路过。
“怎么良太,交上女朋友了?”
“哎呀,不是。哪儿来那么些乱七八糟的。”
“你看啊,”信也说道,“你不是怒气冲冲的,说什么‘不许来我家’吗?”
“别胡扯。我什么时候怒气冲冲了?”
“好可疑呀……”
春菜歪歪头。
“那好。今天晚上,咱们就去良太家突审[23]吧!”
“都说不行了!真不行!”良太忍不住喊道。
三人眼神里的怀疑却愈发浓重了。
到了下午的课上完以后,春菜他们又来刨根问底,但良太也不可能讲出缘由,只得反复拿疲倦作遁词,借以逃出生天。
被三人盘问许久,搞得回家一路上愈发精疲力竭。
到门口观察一番,看来火野终于离开。
只要柳刃也消失,就可以当作没事发生过。
到了门口,心中的期待和不安让良太的后背挺得板儿直。照理说应该先按门铃,可按自己家的门铃又让人不自在。只能赌柳刃不在了。于是,良太把钥匙插进锁孔。
偷偷摸摸开了门,看一眼门口,没有柳刃的鞋。但也可能是藏到浴室了,所以一时还不能放心。
踮着脚尖到厨房又瞄了眼卧室,未见柳刃人影。突然,良太感到视野中掠过一个硕大的物体,于是转头去看。
厨房里多了个高耸近天花板的大冰箱!
老的那个冰箱到哪儿去了?少了的东西不止这一样:特氟龙制的小平底锅被换成了铁锅,地板上放着一台大号电饭锅,是虎牌的“THE煮得好”[24]。餐具和筷子都还在,不过添了不少新的。
良太伸手去拉那台全新冰箱的拉门。瞬间,被人从背后把肩膀扼住。
与此同时,喉咙上一阵冰冷的触感,良太顿时浑身动弹不得,用余光往下一看,一把银光闪烁的菜刀正架在脖子上。
“咿!”
恐惧之下,良太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一般发出怪叫。背后传来鼻声。
“哼。是你啊。”
身后是柳刃的声音,眼下的刀子也消失了。
良太吓得直喘,柳刃则把菜刀收进水池的置物槽里。
“谁让你偷偷摸摸的?至少按个门铃。”
“自……自己家还要按门铃?”
柳刃默默走到门口把门关严,反锁上,从浴室里把鞋拿出来摆到了门口。
然后他就回到卧室,盘腿坐下了。
不同于前日,今天他穿的不是冲锋衣,而是一件黑毛衫。良太估计他还要像之前那样掏烟抽,不过这次旁边摆着一个不知从哪儿买回来的玻璃烟灰缸。
别说走了,越住越习惯,真是让人心凉。
“那个,您的电话号码能劳您告诉我吗?”
“干吗?”
“回家时候好告诉您一声啊。我可不想再遭刚才那样的罪了。”
“告诉你不是不行,但要是警察查通话记录,会怀疑你跟我有关系,还要吗?”
“那不要了。”良太说。
“我的冰箱、电饭锅,还有平底锅呢?”
“扔了。火野给买回来新的了。”
良太叹口气,坐到墙角。
突然他看到桌上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通亮,液晶屏幕上正显示着网购网站的页面。
“您难道动我电脑了?”
“买了点儿东西。”
“您……您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买东西呢!”
“我用的是自己的卡。”
柳刃往桌上甩下一张颜色漆黑、貌似十分高级的卡。良太在杂志上看过,据说这种卡可以无限透支,打个电话,连喷气式飞机都可以买。
“您这个,是运通黑卡?”
“嗯。不过名字稍有不同。”
躲在学生家里乱用黑卡。这人简直像是个恶棍版的哆啦A梦。手机铃声响起,只见柳刃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功能机。
“是我。嗯,没有动静。那小子回家了而已。”
看来电话另一头是火野在讲话。良太为自己被呼作“那小子”感到有点儿恼火。
“今天放了他一天风筝,看来他还没起卖咱们的心。我在屋里待着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着点儿他。”
说“放风筝”已经很奇怪了,什么“照顾着点儿”更是颠倒黑白。分明是你赖着不走,良太心里骂道。
“嗯。今天不用过来。你也藏好了。”
柳刃挂掉电话,起身朝厨房走去。
“喂,要做饭了。”
良太垂着头,一声不吭。
虽说柳刃吓得自己不敢反抗,但这也太随便了。
光是赖在家里不走已经很麻烦了,还说些什么“别偷偷摸摸地回家”之类的话,又随便丢掉别人的冰箱、电饭锅和平底锅,还用别人的电脑买东西,简直太唯我独尊了。照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要是因为跟柳刃扯上关系被开除,自己的将来就完了。本来就找不到工作,凭什么还得让混黑道的赖在自己家不走?
本以为自己不给柳刃帮忙,会招致他的喝骂,没想到柳刃也不再出声。
厨房传来切菜和炉子点火的声音。
片刻,香味儿飘满整间屋子。
良太只觉得饭、油和酱油的香味儿沁满鼻孔,而柳刃则用大托盘把饭菜一起端了过来。家里之前没有托盘,这肯定也是火野买回来的。
柳刃把盘盘碗碗摆好放到桌上。
“我开动了。”
他一如昨晚那样合掌,然后开了一罐惠比寿啤酒[25],往杯子里倒满。
干吗还得特意往杯里倒呢?这不是在刷碗的时候多添麻烦吗?良太不禁这样想。柳刃把满是酒泡的杯子举起喝了一口,然后抓起勺子。
良太想装成若无其事,但眼睛总忍不住往饭菜上瞟。
桌上有炒饭、汤、麻婆豆腐和榨菜。
炒饭里添了些料,颜色有粉有黄。红艳艳的麻婆豆腐上,撒满了茶色的粉末。
柳刃用勺子舀起炒饭和麻婆豆腐送到嘴里。看他吃得喷香,良太的肚子也咕咕直叫。
柳刃吃着吃着,说道:“饭要凉了,要吃就快点儿。”
一听还有自己的份儿,良太心里的小别扭顿时烟消云散。
他赶紧起身到厨房把剩下的饭菜盛上,汤也倒进小碗里,还拎了一罐啤酒放在桌上。
良太开了罐就想喝,抬头一看,柳刃正死盯着自己。
良太连忙合掌,道了声:“我开动了。”
这下总算行了吧?良太想。
但柳刃却摆摆手:“倒杯里,那样更好喝。”
“这怎么讲?”
“罐装啤酒是以倒出来喝为前提,直接喝的话碳酸劲儿太猛。倒到杯里以后起泡可以增强口感。易拉罐有金属味,开口也小,这样喝不出啤酒的香醇。”
听罢,良太便拿来玻璃杯对比着一喝,果然还是用杯子好喝。
“倒到杯里起的泡还可以防止氧化。”
良太细细品味啤酒之后吃了口炒饭。
就在入口这一瞬间,“好吃!”他像昨晚一样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看看那粉的,原来是鲑鱼排,黄的是鸡蛋。此外就只有些葱丝,居然能这么好吃。鲑鱼的咸味和油香配上鸡蛋的甜美,以及微微发焦的葱香,堪称浑然一体。
良太爱吃炒饭,所以自己也经常做来吃,却总是失败,做得黏黏糊糊,他不禁好奇柳刃是怎么做成这样的。
汤是标准的中华汤。汤盆里是熟了的蛋液和葱丝,上面撒了许多胡椒,热腾腾的,散发出胡麻油的香味。榨菜口感清脆,还带些辣,下饭吃真是绝配。
接着又吃了口麻婆豆腐。入口的瞬间,只觉得满口仿佛要喷出火来。
辣味很强,同时舌头只觉得酥麻。这前所未有的感触十分下酒。麻婆豆腐盘子里只有豆腐、肉末和白葱三种食材,为何味道能做得如此震撼呢?良太按捺不住,问起了调味方法。
“做麻婆豆腐,关键在于豆瓣酱。我用的是‘郫县豆瓣酱’,川菜厨师常用,是比较高级的货色。还有带甜味的甜面酱和出咸味的豆豉酱。啊,豆豉酱也可以不加,但要做麻婆豆腐,花椒绝对是必需品。”
“huā jiāo?”[26]
“是产自四川的山椒。近来一些懂行的商店会进货。没有的话可以用日本山椒代替,不过麻味达不到这个效果。”
“确实,舌头麻得都要掉了。”
“川菜美味的秘诀在于麻辣。麻是麻痹的麻,就是要吃到舌头发麻。辣是辣油的辣,要用辛辣来表现。”
“原来如此,发麻加上辛辣,就是麻辣。那该怎么做好呢?”
“先把木棉豆腐切成骰子块儿,放到热水里加温。嫌麻烦也可以用微波炉稍稍加热。热了之后更容易入味。在这期间,切好蒜泥和白葱丝。中式菜锅或平底锅都可以,多放油,把肉末下锅大火翻炒。等肉变色、油变透明的时候,就降到中火,加入豆瓣酱。一块豆腐放两大勺就差不多。”
说到这儿,柳刃吃了口鲑鱼炒饭,然后灌了一口啤酒。
“接着下蒜泥。甜面酱和豆豉酱也各加一大勺。能吃辣可以加点儿辣椒粉。注意不要炒煳,倒些中华汤,差不多能没过肉末,下葱丝,再加少许酱油。有黄酒也可以加一点儿。等汤沸腾就下豆腐,煮好了就用板栗粉勾芡,再点一点儿胡麻油。最后多放花椒,就做好了。”
“您这不用麻婆豆腐料,都是从头做呀。”
“没时间也可以用麻婆豆腐料。炒肉末的时候加点儿郫县豆瓣酱,最后多加点儿花椒,味道也可以很正宗。”
良太嘬了口汤。
“您中间说要加的中华汤,就是这个汤吗?”
“对。这个有点儿偷工,用了‘味霸’。所谓‘味霸’,就是中华汤汤宝。倒进开水里就成汤了。”
“然后下鸡蛋液和胡椒……”
“再稍微点上一点儿麻油。味霸可以加到任何中式菜品里。今天这个炒饭里就加过味霸。”
“我自己之前也做过好多次炒饭了,可总是做得黏黏糊糊的。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热饭容易炒开。冷饭可以先用微波炉加热。再有就是一次别炒太多,否则受热会不均。”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窍门吗?”
“炒饭好坏取决于速度和火力。家用炉子火力是不够的,不过把中式锅或平底锅预热到冒烟的话就差不多了。从始至终都要开大火。”
“这样就能炒散了吗?”
“只想让饭炒散的话,蛋炒饭有个要诀,就是先把米饭和蛋液拌到一起。这样炒出来就是粒粒都不粘。但是这样米吃起来发干,我不喜欢。”
“那鸡蛋是应该先炒还是后炒呢?”
“先炒的话,手脚不够快,鸡蛋容易炒老。手艺不太足的话最好后炒鸡蛋。要用猪油,炒饭好吃就在于米饭裹满了热油。”
“猪油会腻吧?”
“腻,但油也能入饭。所以炒饭要趁热吃。想少放猪油的话,可以掺一半色拉油,光放色拉油不能入饭,等吃完以后盘子上就都是油了。”
“是先炒鲑鱼和葱丝,然后把米饭和鸡蛋下锅吗?”
“这个鲑鱼是咸鲑鱼切块,本身是熟了的。葱丝要先放,但遇热时间长了会糊,所以一炒出味道就要下饭炒。中式锅用勺炒,平底锅就用菜铲炒。米饭翻炒要充分。中间加味霸和胡椒调味。这个炒饭里已经有鲑鱼了,所以味霸要少加。没有味霸可以加盐。想做出点儿中式菜的鲜味,可以多放味精。米饭炒热了,就下鲑鱼和鸡蛋,然后快炒出锅。”
柳刃说了半天,又紧着动勺吃饭。良太怕连续发问会惹他生气,隔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道:
“那要是普通炒饭,也是先炒肉和葱吗?”
“嗯。不放鱼肉也一样,饭炒得到位,只加葱丝和鸡蛋也会好吃。最后在锅沿上倒点儿酱油再出锅,风味可以更独特。”
“这么说,做炒饭,用料并不是最重要的?”
“调味比用料重要。把食盐换成酒盗或者洋咸鱼,炒饭的味道会更浓郁。”
“洋咸鱼,我差不多还知道,您说的酒盗是……”
“把沙丁鱼用盐腌了就是洋咸鱼。用鲣鱼肉和内脏做出的盐辛就是酒盗。这两种都是先下锅炒出香味比较合适,但为避免炒煳,还是应该跟饭一起下锅。”
“那,您这袋榨菜是?”
“这个啊……是桃屋的瓶装榨菜。”
柳刃平常惜字如金,可一谈起做饭就滔滔不绝,这本身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不过更让良太疑惑的是,他为何对料理有如此高的追求。
饭吃得差不多,良太又问道:“我能再问您一个事儿吗?”
“说。”
“您的厨艺是在哪儿学的?”
“没特意学过,纯粹是业余。”
“可是,您做的可比饭馆都好吃啊。”
“当年住家的时候,每天都被吩咐去做饭。”
“住家?”
“黑社会进组以后,每天要在事务所[27]吃住,清扫、洗洁、开伙,都要做。”
“怪不得您从打扫到下厨都这么得心应手。”
“因人而异。也有人根本不拿吃饭当回事,不过我生性好这一口罢了。”
“啊,您是喜欢做菜……”
“干我们这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翘辫子。侥幸苟活,也要蹲多少年大牢,正经的饭菜吃不着几顿。所以,我每一顿都不能将就。”
良太不禁点头。
自己当然无从得知黑社会到底都活成什么样儿,但眼看他被敌对帮派追杀和警察追捕,肯定是每天都非常不易。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想多吃几口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也问你一个事儿。”柳刃说道。
良太立刻紧张起来,挺直了后背。
“……您说。”
“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