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默然用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走到父亲的床前静静地打量他的伤势。
褚孝廉黝黑的脸上显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泛着灰白,看起来毫无生气。原本光洁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伤痕,血已经凝固,淤青布满眼角和面颊。视线往下,来到缠着白色纱布的胸膛。虽然已经止血,但是靠近心脏的部位却殷红一片,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个,那些标榜着战绩的伤疤上又新添了不少的口子,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新伤哪些是旧伤。
这就是黑道上闻风丧胆的洪帮老大吗?褚默然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善良之辈,也见过不少风风雨雨,可是当这些发生在自己亲人的身上时,他还是感到一丝恐慌。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洪帮的第十八代传人,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那个曾经将自己高举过头顶的父亲,那个为了给家人一个安全的环境,用性命开辟一片天地的男人,像当年的母亲一样,沉睡不醒。
褚默然回想起母亲病逝的时候,心中难免一阵郁结。
现在,躺在这里的变成了他的父亲,虽然暂时还有一口气在,但那微弱的呼吸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会……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褚默然抬起头来,尽量掩饰自己的愤怒。
雪衣面无表情地坐在丈夫的身边,一只纤纤玉手在他的面颊上轻抚着。她的动作柔缓而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疼了他似地。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因为爱人的负伤而内疚悲伤,消瘦了不说,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
她现在心里一心一意都惦记着褚孝廉,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上了。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褚默然推算了一下,应该也有九个月了吧。再这样下去,不只她的生命会有危险,宝宝也经不起折腾。于是,他第一次对妻子以外的女人付出自己的关心。“雪衣,身体重要。如果爸爸还清醒着,也不希望你们母子有事的。”
雪衣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关心,仍旧一刻不离地盯着床上的褚孝廉。
褚默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雪衣的喃喃自语打断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他,我就不会疯狂地爱上他……也就不会违背父亲的命令……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受别人威胁,活活被打成这样……都怪我……都怪我……呜呜……”
压抑地抽噎声,泛滥的眼泪,述说着一个女人的全部忏悔。
褚默然犹豫了好久,才将手放到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他就像看到筠筠一样。对于她的身世,他或多或少的也知道一些,她传奇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神话剧般不可思议。
他知道她是龙门门主之女,一直不为外人所知的龙门护法之一。这个身份,就算是龙门内部的人员,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连贺兰筠筠这个龙门少主,也只听说而已,从未见过真身。上次突然在婚礼上揭发真相,筠筠还吓了一跳呢。
听说她的背景及其复杂,除了龙门这个势力,她还是世界上排名第二的杀手——影,一个影子般存在的杀手。曾经被黑手党吸纳训练,成为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暗杀高手。她的手下不知有多少的冤魂,可是至今没有人查出影的真正身份。
她的确掩饰的极好,从未让自己暴露。直到现在,仍旧无人知道洪帮的夫人,就是那个行踪不定的影子杀手。
褚默然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是他结交了另一个国际杀手,从那个人那里知道的。虽然同是国际上有名的杀手,但是由于影隐藏地够深,所以直到最近才有人认出她,识破她的身份。
雪衣的愧疚源源不断袭来,任谁劝都没有用。
褚默然只好转移话题,想要稍微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这样的话,也许她会少一点难过吧。
“雪衣,为什么不把爸爸送到医院去?”他故意忽略一些问题,好引起她的注意。
雪衣愣愣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是枪伤吗?”褚默然再一次确认。
雪衣毫无生气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始终不肯离开褚孝廉太久。“风爷在所有医院都安插了人,无论我们去哪一家医院,都是死路一条。”
风爷?雪衣的父亲?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婿下如此重手?难道他就不顾及自己亲生女儿的感受吗?
褚默然参透不了其中的奥妙,只好继续对雪衣追问。“那家里的私人医生呢?胡叔叔的医术也不错,为什么不见他在这里?”
在褚默然的记忆里,一直有个姓胡的家庭医生的。那个医生从他懂事的时候起,就在褚家服务了,现在算起来应该也才四五十岁,不会那么早退休的。
雪衣苦笑。“你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在孝廉受伤之前,他们就已经把胡医师全家控制起来了。”
雪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没有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这个一向与世无争的白净女子,此刻双眼通红,周身泛起一股森冷。那是杀手的气息,褚默然很清楚。
“现在,要想救孝廉,就必须转移到别的地方去。”雪衣回头对褚默然说道。
褚默然点点头,但是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他们竟然敢下手,那么也一定会料到你会向我求助吧?这样一来,他们恐怕是不会轻易让我把人带走的。”
雪衣白净的手指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心有不甘地站起身来。“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我一辈子没有要求过什么,这小小的幸福就是我的全部。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护得我的家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