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鹤山啜饮着香茗,对于藤原秋茗的请安置若罔闻。
藤原秋茗的耐心比他还要好上几分,安安静静的的跪在廊下,恭敬的维持着叩首的姿势,高桥百合子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无声的求着情。
“藤原君到了。”高桥鹤山放下手中的茶杯,假意刚刚看到他一般。
藤原秋茗抬起头,坦荡的笑了一下,“晚辈拜见高桥伯父,问您安好。”他跪的老老实实的,深蓝色的和服垂在橡木色的地板上,印出几分般配的意味。
“秋茗,坐吧。不必这么拘礼。”高桥鹤山客气的张罗着。
藤原秋茗坐到他的对面,抬眸直视,不辩情绪。“秋茗呀,时局动荡还是尽早回国好一些。”高桥鹤山无心与他周旋,开门见山。
“多谢高桥伯父挂念,晚辈愧不敢当,天皇陛下的赋予我的使命尚未完成,不好中途而废。”
藤原秋茗回答的冠冕堂皇,高桥鹤山心上染上几分不悦,天皇特使不过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和时下流行的选美皇后一般,都是亲善的工具而已。他挥挥手斥退女儿,打定主意和藤原秋茗单独谈谈。
“藤原秋茗,作为百合子的父亲,我要替我女儿好好教训教训你。你闹得太过分了,别忘了你已经和我女儿订婚了。”
藤原秋茗漫不经心的饮下一杯清茶,再开口确是郑重其事,“高桥伯父,藤原秋茗浪荡无形,配不上高桥小姐,还请您做主取消婚约。”
高桥鹤山眼眸狠厉起来,“藤原秋茗,你最好搞清楚你说话的后果,藤原家又如何,不要自视甚高。”
“高桥伯父,藤原秋茗无意冒犯,只是觉得确实需要说清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藤原秋茗诚挚至极,目光如炬。
“好的很。”高桥鹤山将茶杯放回桌上,冷漠的望着他,逐客令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藤原秋茗起身告辞,他望着远去的清俊背影,不悦之色越发明显。
上车之后,藤原秋茗闭目养神,蹙紧眉头却泄露了他心底真实的情绪。刚进了府邸,尚未来得及问一问乔亦言的情况,吉郎低声说道:“仁济宫殿下的电话。”
藤原秋茗扯动着嘴角,轻轻的做了个深呼吸复而接过电话开口道,“仁济宫殿下。”立于身后的吉郎脸上睁大双目,神情复杂。
藤原广济听闻称呼,怒斥道:“不要阴阳怪气的。”
“我只是好奇,仁济宫殿下在如此愚蠢的方案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主动提出方案的角色,还是被动配合的一方呢?!”藤原秋茗语气凉薄,字字诛心。
“藤原秋茗,你真以为,如果你不是我藤原广济的儿子,你能逃过一劫吗?!”藤原广济高声怒斥道,被军部的人借机打了秋风,他胸中火气难平,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这里讥讽他,不论是为父还是为主,他都有些过于纵着他了。
“仁济宫殿下,谢谢你的仗义疏财。让我猜猜,是机械厂吗?”。藤原秋茗无视藤原广济的怒气,继续凉薄的刺激着他。
“藤原秋茗,我是你的长辈,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嘛?”藤原广济的口气不善,欲盖弥彰的味道逐渐浓郁。
藤原秋茗简短的停顿片刻,口气忽而转的强硬起来,“自作孽不可活,对不对。”
藤原广济没有回答,电话那端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长久到藤原秋茗总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作为结束语吧,他握紧听筒,低声回道:“谢谢仁济宫殿下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让您费心了。”
藤原广济生怕他的儿子挂断电话,慌忙出声叫了声儿子的名字。可是到底该说些什么,他内心是矛盾的,毕竟对于他而言,他都说不清自己的内心,他曾因两人感情甚笃而心怀安慰,有时他也希望自家儿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是当儿子不肯家族联姻而任性妄为时,他又觉得自己儿子过于任性,不够有大局观念,难堪重任。只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踟蹰片刻后开口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
藤原夫人看着怅然出神的丈夫,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广济,一切都会过去的。”
藤原广济卸下伪装,疲累而脆弱的灵魂内壳赤裸裸的展示出来。“总会过去的,天皇陛下已经定了调了,秋茗不是军人,上什么军事法庭,军部那边也安分了,挺好的,挺好的。”他无意识的呢喃的,希望一切都好。
电话这头的藤原秋茗怔愣出神,他所有的选择不都是深谙此道。乔亦辰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如他自说自话的那般爱着他的妹妹,当年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回国,然后整整两年不见踪影。对他而言,毕竟情比金坚的夫妻情意再美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远不及触手可及的家族地位来的真切。
只不过这场算计中唯一的意外就是遗落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她离开的时候他觉得痛一痛就过去了,他还是原来那个藤原秋茗可是慢慢的他才知道原来痛在后面而非她离开的一刹那。
他静静的瞧着睡得不太安稳的女子,心口不受控制的疼痛,他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女人不安的低喃着,耳边总有一抹冷硬低沉的声音缠绕着她,“别怕,伤害你的人都死了。”那声音让她心安,内容却让她心慌,她不禁纠结出声:“别杀人,别杀人。”她徒劳的挥舞着双臂,近乎透明的皮肤好似看到血液的蠕动。
藤原秋茗轻轻拥她入怀,温柔的安慰着她,女人瑟瑟发抖的身躯逐渐和缓下来,苍白瘦弱的手掌紧紧抓住她,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她的力气小到即便死死的抓着他,他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不该招惹她的,既然已经放弃,就应该从此陌路。可是他受够了看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的灼灼风华。两年来他饱受无人唤他茗郎的失落,受够了一室寂寞无人诉心事的孤立无援。
他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更不是情圣,可是此刻,他却心甘情愿的起誓,“诺诺,信我,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
终有一天他明白,伤害她至深的从来不是旁人而是他。这句誓言终是随风飘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