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吐完槽,沐尘面上却又摆出副不急不缓地样子来,将着棋子在指尖转了一回,才又悠悠开口道:“所以,能不介意你的棋品,肯在此花心思陪着下棋的,不是比着嘴上干叫着叔叔、爷爷的,更要来得尊敬你老嘛……”
“哼嗯,牙尖嘴利……”
浅垠眼帘微抬,曲指一弹间,只闻得“轰”一声,却是沐尘身侧一根碗口粗的紫玉竹,应声折了去。
“……”
“诶,百年间,我这竹子才长那么几寸,您就这么一声不吭给我折了?当然,这粗鄙东西是入不了您的眼,但我这小门小派的,上到下可都稀罕的紧,平时都当宝贝供着。我们怎么算都是老交情,我也干脆,不如你就出一株千年紫灵芝抵了吧。且,这名字中都带着紫,听着也相配,不是?”
“呵呵,一株千年紫灵芝?亏你好意思开得了这口,也不臊得慌!”
“啧……这紫玉竹虽没你那千年灵芝金贵,可也是我太华山上的独一份,我又有何开不了口?你若是……”
沐尘正步步为营,可又怕浅垠上不了套,免不得想着用话勾他,再激上一激,可自己这话方才说了一半,就见着,浅垠先是一手虚理着宽大衣袖,另一手探入棋盒,又拾了枚棋子入手,瞧了手中的棋子一眼,才又抬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也罢,我府中豢养的麒麟兽,倒是挺中意你这后山之地,等明儿把它弄来散养几天,去去野性也好。到时,折了你多少竹子,应换多少紫灵芝你自算了去取便是,本君定赖不了你的!”
“……”
“尼玛!(虽然,神仙不能爆粗口),算你狠……”
浅垠看似不咸不淡的一席话,却让沐尘感受到了来自多方的深深恶意:“谁不知道,你那宝贝麒麟兽跟你是一个德行,让它到我这后山上来‘撒欢’?过后,别说我这府邸,只怕这太华山也要它不得了?!”
在与浅垠短暂的又一次交手后,沐尘第N次遗憾地在干笑声中落败:“咳咳咳,看来,仙君年岁见长,不但亦发丰(chou)神(bu)俊(yao)朗(lan),也亦发的豪(hen)爽(la)了……”
“嗯嗯,好说!”
‘好说你个头啊……’
“先前,这不是跟仙君您打趣嘛?!”沐尘咬牙。
“哦?是嘛?!”浅垠嘴角微提。
“自然……”
沐尘继续咬牙,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自己保不齐就要压不住火气,上前打人。当然,这打也是打不过的。但,为了避免自己因着一时冲动,造成被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极恶劣结果,沐尘不由黑眸急掠,轻咳一声之下,却是生生转了个话题。
虽说,这话题也是个令人极端羞耻的坑,且坑的还是自己,但那话却还是只差着一字一字地自牙缝里蹦出来:“先前,仙君不是要听‘爷、叔’之类的嘛,这一声称谓又有何难……”
浅垠瞧了沐尘一回,既已得了乐,自也懂得什么是见好就收,“罢罢罢,知道服软就好。此刻,你便是愿叫,本君也赖得听。这不情不愿地,免不得待会儿还得去洗个耳朵。只是,话又说回来:你若是真有心,便不要拿着‘敬老’当幌子,少将我推将出去,做那档剑之人便是!更别提,你真要叫‘舅舅’的那位,此刻怕是已然到了这太华山上了。”
“呵,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老…..”
‘狐狸’两字还未吐出口,见着浅垠睨过一眼,就连着手中折扇,也随之不怀好意地指了过来,沐尘便也适合的收了口。
沐尘是住了口,浅垠显然却未打算就此放他过门,“怎么,不去看看?”说着话,不假思索之余,“啪”地一下,手中莹润的黑子也跟着在棋盘上置下。既然,弈棋的另一方都想好了后招,自己又何须再为此绞尽脑汁。虽说,如此一来,多少失了下棋的乐子,不过,这旁处的,似乎更为有意思——
修仙者的寿命吧,它普遍都很长,更何况是成仙的?!
而,在这漫长的寿命中,日子常常都是平淡如水的多些。但,仿若是平静无波的水面,偶尔投入一颗石子,便会蕴起涟漪阵阵……
加之,若是作为“石子”的当事人,身份又非同一般,这明里暗里地,即便是豆大点儿事,也很快就会沦为,众仙门中茶余饭地谈资,被频频提及。
比如,当年就有这么一事,且还跟这浅垠方才话里话外,所提及的“舅舅”寒山仙君一门有关。
寒山仙君乃是,西方白帝辖下一方仙家名门弟子。算起来,少时的息烆与寒山仙君,勉强也能搭得上个互瞧不顺的同窗关系。至于,同窗之谊什么的,却是根本不存在的。
从根上说,这两家之间,本就有些说不清的纠葛。之所以,当初两人没能路转黑,还得益于寒山仙君,那看似温文却又异常清冷的性子。
本来,这两家若是非得要扯上个什么关系,那也只怕是非得弄出人命的那种大恶之缘。
而,之后事情的发展,似乎也真有些说不清的邪性。不但,真跟这“人命”扯上了关系,同时还让两家的交情,差出了史上新高度……
认真梳理起来,事情还得从,寒山仙君的胞妹——紫御仙子,身上说起。
若说,当年的息烆与寒山实属八字不合,乃是同窗数载话不超过三句的极品路人缘。但,说来也是妖孽了些,没曾想息烆却偏于这紫御仙子的关系极好。
那时更有传言,息烆有意于紫御,而紫御也属意于彼。可,偏就是这两人的手气背了些,硬是抽了本比梁山伯与祝英台版更惨的话本来演:我要成亲了,可惜新郎不是你也就罢了,还应邀成了男方的恭贺嘉宾!
犹记得,紫御大婚当日,宾客满庭的新郎府上,恭贺声中,欢喜的新郎,只见着大红喜轿被风风火火恍恍惚惚地抬进了门,轿帘掀起却唯独不见了喜轿中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