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黑天的工作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随后他便从白色的帘帐里走了出来。他的兜帽已经脱掉,完全露出了他深绿色的头发,看得出来发量十分健康。
“那是夏盖长虫。”忌黑天摘下了口罩:“你们几天之前是去过什么热带丛林吗?”
阿赤摇了摇头:“没有啊,那时候我们应该是在克岛上的链野城才对。”
忌黑天似乎完全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夏盖长虫是一种有自我意识的虫子,平时栖身于热带丛林中。他们可以模仿人类的语言,并最终达成与人类沟通的目的。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吸附在一个的脊椎上,并达到逐渐操纵宿主的目的。被操纵者在被完全控制之前,白天不会有什么异常,只有晚上意识才会被夏盖长虫所掌握。”
“所以他才会一步一步把我们带到这里来……”郑九歌想了想说道:“确实,这么一想,每一次他在给我们指路或者描绘下一步的时间都是晚上,不过到底是怎么被寄生的?”
忌黑天点头道:“总而言之,这只夏盖长虫已经跟你们的朋友融合得很深了。只是靠切割是没有办法解决,必须用由几种极为特殊的材料炼成药,涂抹在背上才能让夏盖长虫脱落。但事不宜迟,死去的夏盖长虫会逐渐让宿主的心肺系统衰竭,不用两个周,你们的朋友就会完全死去。同时,它的尸液还会逐渐腐蚀宿主的呼吸道系统。我现在用冷却剂保住了这只虫子的尸体,好减缓它尸液的产生。但最多也就只能持续十天而已,十天以后尸液产生的速度又会回到正常。那么就算救醒你们的朋友,他也会因呼吸道被完全腐蚀而陷入另一个险境。”
“那么那几种药材叫什么名字,以及在哪里?”阿赤咬着下唇问道。
忌黑天却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用费心了,除了王都的皇家药院,你不可能在这片大陆的任何角落找到那些药材。因为由这几种药材炼成的药是治疗外伤的神药。就算你是王国炼药术士,你也需要极高的权限才有可能使用这种药。这都是关键时刻用来治疗王公贵族,或者像王国十本骑那样等级的人。”
阿赤几乎把他的下唇咬出血,只是一瞬间,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了解了,那么我们立刻启程,去九神岛。”
众人都只是应了一声,唯有虞白荷也紧紧地皱着眉,用有些同情的眼光望着阿赤。郑九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变化,只是在这种场合下,并不适合去问清具体情况。
非关怪客当然也无计可施:“我很认同你们对于伙伴的奉献精神。不过你们要怎么拿到那些药呢?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守卫最深严的两个地方,一个是至高议会所在的王城审判院,一个就是作为几千名王国炼药术士的工作场所和用于存放那些想都不想到的珍贵药材的皇家药厂。要入侵那种地方,你们就得做好至少与王国十本骑中的一名骑士作战的准备。”
“就是刚刚我们碰到的那个银骑士么。”一旁的胖子问道:“我觉得我们尽力一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家伙甚至没有用出他十分之一的能力。”阿赤忽然说道:“但无所谓了,我有办法的。”
正要告别,非关怪客忽然拦住了众人:“先等等。唉……我还是帮人帮到底吧。那个银骑士此刻应该就在港口外等着你们,所以,我来帮你们把汽艇开出来把。他们暂时还不会杀我。”
几十分钟后,在郑九歌的指示下拆掉了炸弹的非关怪客成功进入了大兄弟号,并驾驶着它来到了亚勒群岛的另一面。
“那么我就只能帮到这里了,祝你们好运吧。”非关怪客右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并将其置于左肩举了个躬。
月光下,大兄弟号缓缓地向那一轮皓月驶去,开动全部马力奔向王都所在的九神岛。
深夜,这回轮到郑九歌自告奋勇要守夜。他坐在船舵旁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在夜空中有七颗星星规律地排成了一个圈。郑九歌这才发现他好像每天夜里都能看到这七颗星星,并且它们的排列方式是完全一致。郑九歌总觉得这星星的背后似乎也是个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他现在还在忧虑着别的事情。
正想着,仿佛感觉到了郑九歌的困扰一般,虞白荷忽然也来到了甲板上。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郑九歌的身旁:“我知道你有事情想问我。”
郑九歌则是笑了起来:“确实。我是在担心阿赤的计划。他的计划通常都太莽了。但是刚才的场合,我没办法问。”
“嗯。但这一回,我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对于阿赤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精神压力。”虞白荷抬起了头,像郑九歌之前一样把目光投向了那七颗星星:“阿赤的全名是叶星赤。他的哥哥叫叶星白,也就是现在王国十本骑里被称为银骑士的星白男爵。他的父亲叫叶行风,别人尊称他为叶老。他既是正星教的三位主教之一,也是皇家药院的负责人,首席王国炼药术士。所以如果阿赤回去求他的话,说不定……”
郑九歌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堆信息确实有些震撼:“那么阿赤他,又为什么会成为叛军中的一员呢?”
“他了解了王国想要控制人们思想的真相。”虞白荷望着郑九歌的眼睛:“你刚刚加入我们的时候,阿赤就有跟你说过吧。十年前,王国的人200年前的图纸基础上改造出了一台自运算的计算机。四年以来,那台计算机只是日夜不停地静静地算着。直到有一天打印出了一个结果,那个结果显示存在于远古时代的神将会降临。也是在同一个时期,圣殿教在九神岛生根落叶。王国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某些真相,于是就开始制作那种蓝色药丸。”
虞白荷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具体是什么真相,以及出于什么原因,我和阿赤都不太清楚。但了解到了这个情况,我们二人就一起从军队中退伍,然后就辗转成为了地下组织。外界管我们叫人类叛军,但我并不承认。”
郑九歌一边听着,一边望着虞白荷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深深地注视着一双眼睛,并且自己不用亲手解决掉这双眼睛的主人。摆在以前,郑九歌通常只会在快要杀死目标之前,有机会看一看目标的眼睛。那种眼睛里通常只有恐惧与惊慌,浑浊龌龊不堪。
“我认为我们是王国叛军。但王国,才是背叛人类的那一个。”虞白荷眨了眨眼,淡淡地说道。郑九歌忽然觉得,她的眼中仿佛有一个璀璨烂漫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