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鬼影塔内许凌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眼休憩。楼下三个黑衣人处理完各自的伤势狼狈地靠墙坐着,他们眼神茫然地看着破败的塔门外面那漆黑空洞的夜色,清闲的日子躲到头了,余生只剩任人摆布。
“哼。”突然一声不大但在寂静夜里尤显清晰的闷哼自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人嘴里发出,一丝血线自他嘴角淌下。
发出声音的黑衣人习惯性从贴身里衣里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快速塞进嘴里咽了下去,片刻后他脸色稍稍缓和,摇了摇已经空了的药瓶,黑衣人凄然一笑手指一松,空瓶从他指尖滑落,咕噜噜滚到一边。
“就剩一颗了。”
“嗯。”
“算时间十二天明就该来了。”
“嗯。”
“要是我们没能等到他?”
“那就尽快赶到苏城……”将许凌送到主人面前换解药了。
后半句三人心照不宣。
正有气无力说着话,不一会另一个黑衣人也闷哼一声,发出闷哼声的黑衣人同前一个黑衣人一样取出一个一摸一样的瓶子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一颗同样的药丸吞了,空瓶被他随手掷出门外消失在夜色里。
见两个同伴先后发作,第三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拿出自己的药瓶倒出里面仅剩的一枚药丸正准备服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在黑衣人反应过来之前取走了他捏在手里的药丸。
“还给我。”黑衣人脸色一白,伸手就去抢许凌手里的药丸,起身时恰好把落地的空瓶踩得粉碎。
许凌闪身躲过,黑衣人抓了个空,这才想起眼前少年人可怕的实力。
黑衣人咬呀道:“在下有心疾,需要定时服药,望少侠高抬贵手把药还给我。”
“哦?治心疾的药?”许凌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黑色药丸放在眼前漫不经心地瞧着,神情似笑非笑,忽然正色道,“本公子好心告诉你这药对心疾毫无作用,你既然患的是心疾那还是不要吃了,省的吃错了药。”说完两根手指微微用力,药丸顷刻间化成粉末散落在地。
“不!”黑衣人大惊,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趴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黑色粉末小心地聚拢在一起。
黑药粉与尘土混在一起无法区分开,黑衣人还是迫切地将混合着尘土的药粉捧在手心里往嘴里送。
另两个黑衣人见状红了眼眶,别开脸不忍直视。
许凌眉头一皱佯怒道:“本公子说了那不是治心疾的药。”一挥衣袖,衣袖带风将黑衣人手心里的粉末全部扫落,粉末四处飞扬再也聚不到一起。
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黑衣人眼里满是绝望,然而仅仅片刻他脸上又诡异的流露出一丝解脱之色。
当另外两个黑衣人发觉异样转过脸来的时候只见他们的同伴跪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而掌心里空无一物,结合刚刚的动静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他们红着眼睛冲了过去对许凌怒目而视,那恨不得生撕了许凌却又因武力不如对方而不得不生生忍住的憋屈表情真真可怜。
其中看起来稍显年轻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对,那确实不是什么治疗心疾的药,但那是我们唯一的解药,没有解药他会死的!是你害死了他!”
“既然不是心疾,为何要撒谎骗我?”许凌面不改色反问道。
“那还不是因为……”不等年轻黑衣人把话说完,没来得及服下解药的黑衣人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先前他撒谎是怕许凌在知道他们其实已经被人控制了之后会直接下手杀了他们以绝后患。然而就在刚刚短短一瞬间他想通了一件事:与其被人控制着活在痛苦中不如死了得到解脱。因此他现在不但不怨恨许凌反而有些感激许凌替自己做出选择,于是他对许凌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轻声道:“谢谢你。”
许凌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那黑衣人。
噗,然而那黑衣人随后就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大口血。
看着地上一滩殷红的鲜血,许凌忍不住蹙眉。
“十八!”两个黑衣人焦急、悲痛却又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八嘴里不断涌出鲜血,脸上露出痛苦表情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
“帮…我解脱。”
黑衣人怔怔看着十八递过来的匕首,帮他解脱?他居然要自己杀了他!被噬心蛊折磨的痛苦三个黑衣人都身有体会,没有解药就会被活活折磨至死,与其那样倒不如给个痛快。
黑衣人含恨咬牙将匕首指向浑身抽搐的十八的胸膛就要刺下去。
“蠢货!”见黑衣人真的要动手杀死同伴,许凌上前一步拍开那拿着匕首的黑衣人,紧接着手掌按在黑衣人十八的胸口之上。
片刻后,许凌道:“他中的是噬心蛊,蛊虫复苏正在啃噬他的心脏,蛊虫刚开始进食,心脏受损不算严重,还有的救。”
一句话,同时惊住了在场的三个黑衣人,不仅准确的判断出十八是中了噬心蛊,他还说还有的救!
还有的救!难道许凌有办法?连正在饱受折磨的黑衣人十八脸上都出现了惊愕之色,有那么一瞬间连身体都忘了抽搐,空洞的眼睛里重新染上异彩。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顾不上其他,缓过神来的两个黑衣人扑通扑通跪在许凌脚边:“求少侠救十八一命!”
黑衣人十八命在旦夕,许凌不愿多说,严肃吩咐道:“立刻解开他的上衣。”
两个黑衣人一喜,立刻照办。
黑衣人十八的上衣很快就被撤开了,光裸的胸膛上在心口处有一颗黑点时隐时现,手一触及黑点立刻消失。
许凌从护腕里抽出一根银针,眼睛紧紧盯着十八的心口位置,当黑点再现时许凌手起针落准确地扎中黑点,黑点似乎挣扎了一下归于平静。
噗!十八又吐了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了,但痛苦的表情却渐渐平息了,他平静地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另外两个黑衣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切,不知十八现在究竟是好是坏,又不敢打搅许凌救人,只能屏息静气站在一旁。直到许凌将银针收了起来,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少侠,十八他怎么样了?”
许凌道:“暂时控制住蛊虫了,人很快就会苏醒。”
两个黑衣人先是大喜,随后又想到许凌说的是暂时,于是问:“敢问少侠我兄弟体内的蛊虫下次什么时候发作。”
许凌如实道:“短则一月长则三月蛊虫还是会复苏的。”
“少侠可有办法取出这噬心蛊?”
“强行取出有极大可能会伤及心脉,所以若非不得已还是用母蛊将子蛊引出为妥。”
“若我们找到母蛊许少侠可愿意替我们取出噬心蛊。”
许凌看了眼塔门外,笑道:“只要你们能帮我救出父母,我自然可以帮你们一回。”
鬼影塔外,门框边,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贴墙站着,他双拳紧握,良久似下定了决心,他摘下面巾现出身体,目光与塔内的许凌对上。
黑衣人郑重道:“在下愿从此听命公子差遣,只求公子能替在下除去身上的噬心蛊。”
“十二?”两个黑衣人惊呼。
十二没有理睬那两人,目光定定地看着许凌。
片刻后,许凌笑了,说了声:“好。”
黑衣人如释重负,当即向许凌单膝跪地:“十二拜见主子。”
许凌道:“起来吧。”
十二起身,这才从身上取出四个小瓶对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两个黑衣人道:“这是你们半年量的解药,我这一份也送你们了。”
两个黑衣人看着十二手里的四个瓶子迟迟没有动手,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齐齐向许凌跪下叩首,齐声道:“我们也愿追随少侠,请少侠收留我们!”
恰在这时,十八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还有我。”说着他撑起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和两个兄弟并排跪在许凌面前,坚定道,“在下愿为少侠赴刀山火海以报救命之恩。”。
许凌看得出这些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要不是被人用蛊控制住了绝不可能助纣为虐,于是说道:“正好我也需要帮手,既然是你们自愿的那我就留下你们好了。都起来吧。”
“谢主子。”
四个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在许凌面前站成一排。
许凌又问:“你们可有自己的名字?”
十二首先道:“有,但属下想从现在开始重新做人,请主子赐个新的名字。”
另三人也连连点头:“请主子赐名。”
许凌沉吟片刻道:“也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分别叫许魑、许魅、许魍、许魉。”
许魑、许魅、许魍、许魉同时道:
“许魑谢主子赐名!”
“许魅谢主子赐名!”
“许魍谢主子赐名!”
“许魉谢主子赐名!”
许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问许凌:“主子那这些药……”
“留着吧,在你们身上噬心蛊取出之前这些药可有留作不时之需。”
“是。”许魑将四瓶药一人一瓶分了。
许凌看向许魅:“许魅你的身体如何了?”
许魅回答:“已经好了,可以跟主子出发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天将明未明时一白四黑五个人走出鬼影塔,他们接下来前往的方向是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