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见到雪漾后热情莫名,听说她想回家置办好婴儿用品再来接小宝宝,当即做主把私人病房的奶瓶、衣裤、尿不湿等等全部打包送给他们。办手续临了,还安排两个护工把婴儿,连同他的摇篮床,直接给搬到了漱玉车上。
雪漾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多年来她一直期待能有个小娃娃,真到这么一天,她完全感受不到做母亲的欣喜。
做梦谁都会。可是梦中的玲珑剔透是一回事,梦想成真的琐碎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和大多数母亲一样,雪漾没什么生养的经验。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雪漾难就难在,她还就没见过别人生养娃娃。
这里的别人,也包括她的生身母亲。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以她的体质绝对不能生娃。因而她压根没想过该如何抱小孩。
车子驶入车库,漱玉按动智能遥控器的呼叫按钮。
这时管家的呼叫器震动起来,上面显示车库位置。
管家不多时便出现在车库。她将物品卸下车来,然后抱出小婴儿。漱玉示意管家,将孩子交给雪漾抱。
于是雪漾依照管家的样子,将小男娃搂在怀中。她吩咐将婴儿物品都摆放到她房里,然后抱着小男娃进了门厅。
灯光下,她这才打量起小娃娃的样貌,虽然一张粉嘟嘟的肉脸还没长开,不过依稀可见飞眉凤眼,像极了缩小的丑版漱玉。雪漾在心里赞叹着,“孙漱玉”这个名字送给小男娃还真是天造地设。
雪漾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小娃娃的样貌。看来看去,没看出有一处像自己。
他取卵子的时候,自己竟浑然不知……若是真的,可真是好手段。莫非……孙老板该不会骗我帮他养孩子吧。
不管怎样,既然药王庄的玉公子说这是漱玉和雪漾的孩子,怀里的小漱玉以后就是自己的宝宝了。
想到这,雪漾才开始发觉怀里的不只是一块肉,对宝宝多了份亲近和责任。雪漾对怀里的一团粉肉说:“玉儿,叫妈咪。”
“妈咪。”雪漾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刚出生的小宝宝竟然听懂了。而且,竟然会说话了。
这时漱玉早已进到门厅来,他见雪漾看小男娃半晌,以为她需要适应下收到这份大礼的惊喜心绪,没有打扰她。此时见雪漾神色慌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你。我问你,宝宝多大了?”雪漾有点尴尬地问。
“我去池応坻的路上,陈院长说正月里能生。后来就没跟他们联络上。”漱玉不确定地说:“今天是正月十五,应该不到半个月大。”
“你确定这是你生出来的孩子么?”雪漾问:“完全看不出你把宝宝放在心上。”
“不能说是我生的,可以说是我配方的。我彻底研究了你的体质和山人体质。知道你为什么先天体弱么?”漱玉胸有成竹地说:“山人降世需得有能量源一同降世,也就是石宝镜,为新生儿补给生育能量。而你出生的时候,胎里未带能量源,你的发育需要大量能量,因而补给不足。要不是后天能源供应得当,怕是你活不过二十岁。”
雪漾听后一惊:“根据你的研究,我们的宝宝能活多久?”
“能活百年,这是至少。”漱玉道:“这娃还在胚胎的时候,我就每日用石宝镜输送能量给他。因而别人怀胎十月重个五六斤,这娃不到三个月就八斤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雪漾的房间。
漱玉得意地指着婴儿床说:“看见那小床了吗。这床比医院里其他那些婴儿床大一圈,还能当摇篮。这可是我花了三个月,自己画图纸,自己砍木头,自己用草药制成漆上色,自己做的摇篮床。这一款也是独家配方,我可跟你说,比当年皇子的摇床有过之而无不及。”
雪漾这时候相信是漱玉想办法生的孩子了,每当漱玉研制出新的济世药方时,便会以这样的神情说话。
“妈咪,我要喝奶。”襁褓中的宝宝不仅说话了,而且说得那么理所应当,说得那么从容不迫,说得那么名正言顺,说得那么旁若无人。
“我问你,为什么我们的玉儿这么小就会说话?”雪漾一边冲奶粉一边问漱玉。
“哦。”漱玉似乎想通了,又是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在门厅慌张什么呢。会说话没什么稀奇的,别跟那帮医生护士似的爱大惊小怪。怀胎那么些个天,一直听着人说话,有什么不会说的。我刚生下来那几天,说得话比他还多。宝宝,跟你二哥我再多聊聊天。”
这时小宝宝已经喝完了一瓶奶。他松开奶嘴不客气地说:“二哥,你那些医生护士朋友都不爱跟我聊天。我还想再喝一瓶……”雪漾接过奶瓶,又冲奶去了。小宝宝接着说:“二哥,我刚出来那天,他们在病房里也跟现在这样,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给我奶喝。后来我告诉他们,这么小的奶瓶,我一口就喝完了,然后他们就光给奶不聊天了。再后来给奶还是按顿给,一次给好几瓶,放下奶瓶就走,我跟他们说我吃不饱,他们好像听不见……这几天我有点不爱聊天了,可能他们真听不见吧。”
小宝宝这一聊,倒尽了腹中苦水。雪漾似乎有些明白,陈院长为什么那么着急让孩子出院了。
雪漾多给宝宝备了好几瓶奶,把摇篮床放在自己的床边,守着宝宝准备随时再喂。
夜深了,元宵节已过。
漱玉回到自己卧房。他觉得几十年来冷清的宅院,今天终于有了吵吵闹闹的烟火气,就像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娃娃自有他的此生使命,自己愿作如山泉般润物无声的长者,见证和辅佐他的茁壮。然后留下丰盛的养料,任他在广阔天地间自由生长。
漱玉希望小漱玉长大后,每每想起自己这个大人,就像自己想念爷爷那般难过又庆幸经历过。
一千五百年过去了,漱玉对初降世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山人族历经百年才造化出一对新生命体,一男一女成对降世。也正凭这百年的造化,新的石宝镜会随新生儿一同降世。
漱玉与雪鸳降世之初便被分配为凡世工作者。凡世工作者大部分时间身在凡世,承担山人族的跨界任务,保护族人秘密,也传递消息和贮存记忆在池応坻的脉望洞天里。
这个岗位上一任前辈是叶真人和大雪真人,时值盛年离退休还早。
漱玉以为自己和雪鸳会在族长的庇荫下,在池応坻成长一段日子。毕竟历届的新生儿都会由族长教导族中秘术,一直到九十九岁才开始跟随前任前辈一同工作。
谁料这一届工作出现意外,他们不得不在刚满九日大的时候,便承担起入世的任务来。
漱玉与雪鸳出生第三日,族长带两个小娃娃等在天山天口下。突然一块玉石掉落,直朝漱玉砸来。亏得他反应快躲闪过去,后仰栽了个跟斗。
这玉石不是别的,竟是一块有裂纹的石宝镜。
随即叶真人拖着大雪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大雪真人当时奄奄一息。漱玉从没见过有族人现出这般落魄模样。
族长似乎早知道会有这般景象,只是摇着头安排其他族人给大雪真人疗伤和修复石宝镜,同时也教导漱玉和雪鸳开始熟悉石宝镜和族中较为浅显的秘术。
六日过后,两位真人的石宝镜修复如新,族长便命叶真人带漱玉与雪鸳到凡世完成未竟的工作。
一来两个娃娃已经对族中部分能量有所掌握,对千秋万载的世间百态有所过目,需要历练。二来天口入世的疆土,此间正值盛世,思想开化,物欲横流,非众人齐心不能成事。
当时大雪真人尚未痊愈,却执意要同去。族长并不强制,只叹息一声:“皆是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