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看着缜哥哥痞笑的从桌下掏出来那酒壶。
“你…!”
“嘘,你放心,没人会知道的。”他说罢就往茶杯里倒去。
“阿音你也来点,好不容易咱几个见一面。”
她笑了笑,坐下来端起那杯,微微抿了一点,便掩面倒去。
“怎么样?劲儿大么?”我捧着碗还不敢下口。
看着她皱眉的滋出一小娇声,绽开笑颜。
“还不错。”
我听罢看了看那醺头,便也闭眼下去。
“唔!”我捂嘴。
“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你,从小就属你酒劲儿最差,这要是醉了,酒品也堪忧啊。”
“怕什么!来就来。”
我们三人就坐在那里一杯又一杯饮着,缜哥哥上了兴抚起了琴,我如痴如醉的一手倚靠在茶桌上。
幼音姐姐和起了曲儿,她的歌声那样婉转清幽,配着苑里扑动的竹盛,我不觉笑起来。
…
“幼音姐姐,幼音姐姐?”
我轻拍她的后背,欲使她闷热的胸口可以呕出来。
“小烟儿…”她笑着,半梦半醒,我和缜哥哥都不曾想竟把她灌醉了。
像她这样的闺中女子,平日本就不多饮,今日算是心里喜悦,不知为何事,我是自小野在宫里头,父皇溺着我任我去偷些小厨的果酒和人。
“这可如何是好?”我问他。
听着幼音姐姐说起了亲昵的醉话,身子不安分的动着一个反身便扑进了缜哥哥怀中。
“哎,我把她带回去吧。”他背起她。
我帮扶着,放走到苑口,就有几个侍从从外走过。
“算了,还是我扶她回她屋里吧,你二人被看到了可不好。”
现下她真当说着婚事的时候,三言两语可解释不清了。
“小心些。”他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
“幼音姐姐,你屋在哪儿啊。”我搀着颠步的她,来回找不到路。
“我住在…”她笑着伸出手指,我目光随其而去,却又放了下去。
我摇摇头,只好继续找了。
“小烟儿…我不想嫁人啊。”她醉笑着。
我眉心一皱,可不敢再听下去了,忙捂住她的嘴。
“乖,马上就到了。”又四处探望看看可有人走过。
“小姐!”从假山那边急急忙忙的寻人般的小奴婢跑过来。
“公主殿下万安。”她对我行礼。
“快把你们家小姐扶回去,她喝醉了,你且去给她暖暖胃,煮完银耳汤醒醒酒。”
“这可怎么是好,”她扶过,幼音姐的口中又含糊着说了什么,小婢女忙慌张的看向我。
“放心吧没人看见,快带回去睡一觉。”
“是,多谢殿下。”
说罢那花柳裙子就往小道走去了。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又不知这儿是哪地了,想折回去,还好有些思绪沿着地线摸索回了缜哥哥殿前。
“缜哥哥?”我叫着
进屋寻他未找到。
“礼王呢?”我问在后院扫地的内人。
“二皇子被陛下叫去了。”
我点点头,走到前院,盯着那树柳发呆。
慢慢的天色便暗了下来,阿婴她们定又在寻我了,好不想回去,并非贪玩,就是不想回去,从何时开始觉得被一群人拥着,问着甚是烦躁,心里的事儿也往里吞,阿婴说我自从北境回来便变了许多,说顽劣还是有的。
在这待的连奴仆们都出去用膳了。
“家。”我对着那慢慢出来的月亮出神
家在哪里,是皇宫,可是父皇母后都不在了,我好像失去了诉说。
走到石阶上,坐下来抚琴,一触上心里就像进了只蟾蜍,又静又躁。
我弹着,悠扬而缓的,如竹子动弹的声音,渐入佳境是闭上眼享受这一刻,那些风吹上我的面庞,有花瓣飘在我的身上,手上,掉在琴上。
我似听到了一阵铃铛声,寂静的大院里只有我一人独身于此。
在我有些乐者的寂寞时,一段清脆明亮的声音交织进来,我睁开眼,感到在那一刻心中有什么被缠绕的截断,琴声一停,它也没了,我继续抚起,那穿透人心的声音又起来了,是笛,是竹笛声,它包裹又不凐灭的同我共奏。
我心底升起一抹奇妙的滋味。
我站起来,那声音便又没了。
“是谁?”我朝着四处的高墙喊去。
不死心的跑出去,寻着那来声的方向去。
转头间一阵飞影闪过,我定住,从空中飘下几片叶子,我捡起来,上面写着一个“约”字。
约什么?
我依旧找着那笛声,奇怪的,我总能隐约在无声里感觉到方向。
慢慢的跑了出去,竟到了寺庙后面的小溪边,往小道上走去就是对面的山了。
那笛声又响起,将我引了回去。
突的头上掠过一片黑身,我猛得低头,是一个飞着轻功的黑衣人,腰间别着剑。
“何人!”我忧是刺客,跟了上去
竹林里,我同他追击着,以我的功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每每就要我跟不上时,他停驻下来,立在屋檐上方。
那身姿,既是未回头也熟悉无比,莫非是—
我正恍神,他竟消失了,肩后吹来一阵冷风,我感到了一股气息。
“啊!”
我被抓起,带到了空中不敢睁眼。
“放开放开!你知道本公主是谁嘛!”
话说我,我自己也愣住了,宋桾烟啊宋桾烟你这不是自报家门吗。
他定住,“哦?”
我摔到了一处空地,脑袋一阵晕眩。
定睛看着此人面戴黑布,头有帽檐,一副侍卫的打扮。
“你是御前的?”我心疑的问着。
他的眼睛眯起,似乎是在笑,我就知道他不是。
我趁他不注意冲过去一个偷袭,欲摘下他的面罩,却在反手间被扼制在其身前。
“该死!”我的喉咙被扼着,却没有危险之意。
“还有什么招式?”他的声音也那样耳熟,带着几分烟熏。
既如此,我只好…
“使出绝招了!”
他手一空,就见我升在空中,脚腿屈而大冲,一侧身躲开原以为要下攻,竟被我一拳打众了穴道,身下沉重了三分,往后退了两步。
他露出惊讶的深情。
我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连招直上,后旋踢踩上他的腰骨将其踹后一步,完美落地。
我笑着,转身欲看看我的杰作。
“什么!?”
他竟完好无损的站在那,还拍了拍腰带上的灰。
这不可能,虽是好久没用了,也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师父教我的不会错阿,且我自己方才流畅的打下一遍深感满意。
“梅花三式?”
我讶异,他也知道。
“是!厉害吧。”
他笑了一声,转身飞去。
“行了,不跟你玩了。”
“你别跑!”我紧追着他。
今天我定要抓住他。
是夜,人影晃动的灯烛香殿里摇曳着花瓶里的叶子。
那个黑衣人在此落地。
“站住!”我担忧其会伤害阿娜达她们。
不想他只是停留了一会儿,一溜烟就飞走了。
……
芙蓉树下,风吹起叶子飘到我的脚边。
我轻轻走过去,从长廊上望着站在那里的人儿。
他拿出笛子放在口边,背对着,却能感到那悠扬的声儿里竟可以感同一些深情。
他将我的曲子奏了一遍,没想到只是听了一遍就可以吹出来。
“这叫什么?”他问着,擦拭手中的笛子,竹尾缠了一根白银铃,院子里清脆的响着。
“阙烟柳。”我道,这是我自己取得名字。
小时候,我跑在宫墙里头,有一次跑到了宫门,侍卫们拦着我。
“小殿下,不要跑出去。”
我走到一旁的墙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那些我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声音,有时我趴在荔园的墙角也能听到,隔着一层层宫墙,那些只要你静下心听,就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哭喊,欢笑,期盼,究竟是宫里头的还是宫外头的。
阿婴告诉我,宫外疾苦,外面的声音听多了便会流泪,要我在宫里快快乐乐的一辈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宫阙,是父皇的钰婕妤心心念念想出去的。
“小公主趴这干什么呢?”
“婕妤娘娘,你听,那扇大门的外面是什么样的?”
她看了一眼屋檐的金瓦,深情哀然,“是有爱,有恨的,小烟儿是公主这件事,究竟是一个女儿的好,还是一个女儿的坏?”
…
“手帕,我给你绣好了。”
他转过身,面罩被风吹落,果然是他。
即是在黑夜里,月光下那剑目星眉也深深烙在我眼中,与他身后那颗芙蓉合二为一了。
我才知道皎如玉树临风前这句话了,只可惜这玉树沾了血,我的眼光黯然了一刻。
我接过,那帕子已被清洗过,还特意揉了几片梅花香。
“这个时令还有吗?”我惊喜。
他像个被盘问学业的孩子般紧张,“天下之大,还会找不到一朵开着的梅花吗,我闻着你上回身上就是这个香味…”
我忍笑看着帕尾绣的那个蹩脚的“烟”,还算工整。
“你想要吗?”我问他。
“你说这个?”
“想要就不用还我了,要不要?”我帕子多的是。
他没说话,我便当作不要的欲塞进袖子里,一双手夺过。
“我…擦擦汗也行。”他说着就往额上轻轻抹了抹。
“老规矩,你也得给我点什么。”我伸出手
他皱眉,“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老是向人讨东西。”
话是这么说着,眼睛瞥了瞥自己身上。
“说好的那个字帖?”
我噢了一声,掏出来,被他炽热的盯着。
“喏,礼王亲笔。”他欲接过
“哎不行!你要给我点什么交换。”
我真是个从不吃亏的人。
他有些不耐烦的凶唧,“我就这把笛子还算宝贵,送你了。”
我摸着光溜溜的竹面,上面刻了三个字。
萧逸云。
“可以了吧?”
“可以。”我给他。
“那就走了。”他跳上屋檐。
“哎!”我喊住他,“还能,再见吗?”
他站在那里,黑衣软甲,就像小时候被刺客抓住的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小侍卫从那人怀中救出了我,我总是对穿着侍卫服的人,讨厌不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看向我的偏殿。
“你明明是个公主,以后不要随便跟人要东西了。”
他朝月亮降去,像黑夜当空的一只雏鹰,有朝一日定会擒兽。
“萧逸云…逸云。”
我的手猛然一抖,从指尖涌来书页的摩擦,在那本画册之上,原来,我就坐在御书房里翻着江青秘笈见过他的画像。
那是一个戴着斗篷的背影,我那时觉得好生无趣,身形如父皇的青龙侍卫,腰间别一弯月剑手拎酒笛朝山间走去,在此书的最后一面只草草落罢一句话:生于乱世,平于江青,浪客于迹,笛剑何一
他曾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仍人踩踏,某一日雨夜血屠四大山掌门,从此无人敢小觑。
是江映才,江映才费了整整三十日的力气才拉其入行。
传言若见此人,速速避道。当然这也是江映才为了给其正名夸大虚词,可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