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啦~哐当!”
破旧的木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喵呜~”
黑色的小猫不满地叫了一声,继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屋子。
它摇晃着尾巴,轻巧地跳上一张木桌,歪头瞧了瞧还在酣睡之中的少年。
下一刻,便笑眯眯地亮出了银色的爪子。
“啊!!!”
李不言捂着脑袋,像被雷击一般,惨叫着从木桌上跳了起来。
“老子帮你探听了一夜的消息,你就在这睡大觉?”那小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极为蔑视地斜瞥了他一眼。
李不言瞪着眼睛,胸中怒气一阵翻滚。只是这一下,他又觉血气冲心,经脉不畅,脸色顿变煞白。
少年忍了忍,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这黑猫自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李不言家中。
自此之后,它就大摇大摆地入住小棺材铺,且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毫无廉耻之心。
最令李不言不满的是,它当年进门的第一句话是:
“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按时上供,老子保你无忧,当然,不死就行!”
想到这里,少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地瞪了那黑猫一眼,嘴里骂道:“迟早把你给阉了。”
“梧桐街出事了,北幢三宅的那几个豪族,好像一夜之间都被灭了门。啧啧啧,那血腥味大的,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
小黑猫没理会李不言的污言秽语,自顾自地说道:“那几个豪族,好像都是巫修啊……这几十年躲在太墟城里隐姓埋名,看起来真是图谋不小。”
李不言又瞥了“它”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都变成个猫了,还这么爱多管闲事?”
嘴上这么说,但少年心里也有些嘀咕。
东海外域,自古以来,便是玄门一家独大。巫修一脉在海外,已经销声匿迹了近几百年之久。
但从今日之事看,这巫门显然并没有放弃在东海的谋划,只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
然而这些事,对少年来说还太过危险。
在这种时候,他的诡异天赋反而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如此,倒不如躲起来安生些。
这般想着,李不言便要去将那扇木门掩上。
然而此时,一只黑色的鸟雀却从屋外飞来,一头扎进李不言的怀里。
“嘭!”
那飞鸟刚刚触到李不言的外襟,就嘭然散作一团黑雾,继而凝成一行黑字:
“巳时三刻,太墟北门。”
李不言撇撇嘴,转头嫌弃地瞥了那小黑猫一眼,挥手便将那团黑雾打散,念叨着:
“真是什么东西也能进的了家门……”
……
真界广大,大致来说,可以分为北荒,西域,南疆,中土和东海五域,分别由玄门,佛门,魔宗,儒修,巫部等几个大势力把持。
在这五域中,东海的实力只能算是中等,而在这东海中,太墟又只能算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小地方。
但太墟城由来已久,有传言,自洪荒初辟,东海成型,便有许多大能异士在此地沟通水行元炁,驻居修行。
时日一长,此地就成了东海一等一的要冲,最鼎盛的时候,号称“万仙云集,玄都雄关。”
只不过,中古时突生了一场大变,整座城池遭逢天灾,死伤数十万之巨,再不复往日盛景。
也是自那时起,此地才改名太墟,代指太古废墟。更诡异的是,这一片废墟无论如何修缮,最终都会再次腐化为废墟,时日长了,也就再没人去管她。
如此,这“太墟”之名,便更加名副其实……
……
如今正是冬末春初,虽然无雨雪,但日光还是很昏暗,映照的整片城池更显破败。
此刻,李不言正裹紧了衣襟,背着个小巧的行笈,行走在一条有些破碎的青石板路上。
他的棺材铺在城南,要到北城门,近乎要跨越整座城池。而在太墟城,这一条路却远远谈不上太平安生。
少年老老实实地走着,突然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一声“嘭”然巨响。
一个壮硕的汉子径直从李不言面前横飞而过。
李不言顺着那汉子飞来的方向一望,却见一个背负长剑的青年人,正缓缓收回右脚,还用袖子掸了掸靴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混账!只是生意谈不拢,你就出手伤人?!”
一伙短襟汉子围着那青年剑客,各个双目赤红,怒喝道:“难不成你还要强抢?”
“强抢?”
那青年剑客貌似认真地重复了一句,却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令牌,随意地对着那些汉子晃了晃,又笑道:
“都把眼珠子擦亮点!这方“道经师宝印”分明是我宗前辈的遗宝,理应由我迎回宗内。怎么,你们还敢占着不还?”
那青年说到这里,突然瞪大了眼睛,径直向那些汉子逼近了一步。
那几个汉子的目光还定在那块玉牌上,被这么一喝,心下慌张,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你们保管了这么久,理应给你们点赏赐,给你。”
那青年眼珠一转,说着这句话,径直又将一枚仙玉甩向那些汉子。只听“嘣”的一声闷响,那枚仙玉撞在一个汉子胸口,继而无力地摔在了地面上。
“你!”其中一个持刀汉子止不住怒气,就要上前讨个说法,但却被同伴死死拉住。
“呵呵……”那青年剑客抱着膀子,看笑话一般地瞧了他们一阵,便径直转身,大摇大摆地去了。
只不过走出几步之后,又有一声“贱民”传来。
那个持刀的汉子再也忍不住,拔刀就要上前算账,好在同伴还是将他死死地拉住,连忙劝说道:“兄弟,他有“天都令”,我们惹不起的……”
“他娘的!”那汉子脸色阴晴变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重重地唾了一口。
李不言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切平息,才又开始迈动脚步。
“喵呜?”
正在此时,一个黑色的小猫脑袋从李不言背后的行笈里探出来,好奇地叫了一声。
“这小子倒是骄横啊,眼光还挺好,那方宝印至少值三百地仙玉。”小黑猫大大的眼珠中透着光亮,好似有些惋惜似地低语了一声。
李不言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在外面少说人话,记住了,要是人家看上了你,我可不会拦着的。”
“看上我?老子……”那黑猫恼怒地叫了一声,只是不等它说完,就被李不言一巴掌摁回行笈里。
这太墟城鱼龙混杂,既有绵延千年的世家,也有来此探宝的游侠,一些偏僻的街巷里,甚至还有从其他洲岛逃出来的获罪凶犯。
由于一些远古的习俗,所有进入太墟城的住民,都很难再离开此地。进可以,出不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太墟城有些像一座监牢。
只不过,每年冬春交接之际,整座东海都会与外界开边互市,交易物资,这一期,这太墟城也会出现许多外乡人。
许多中土的上宗豪门,都会争取一些名额,让他们的亲传弟子到东海游历,借机寻觅机缘,砥砺修为。
在这些人中,最为出众的人物,会得到一种名为“天都令”的玉牌。
这种玉牌由一个无上门阀传下,不仅拥有着莫测神通,更代表着东海霸主“三圣玄天”的庇护。
如此,在东海之上,拥有这“天都令”便如带着天帝玉旨一般,少有人敢触其锋芒。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前来游历的中土修士,才会愈加骄横跋扈。
只不过东海水深,锋芒毕露往往不是好事……
“要不,我们去替天行个道?”
行笈中突然传出一个闷沉的声响。
显然,那黑猫又盯上了那方宝印,只不过李不言连话都没说,就重重地用胳膊砸了一下行笈。
宝物是好,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小命更重要。
而想要保住小命,不光要做好分内事,还要少管闲事。
一路行来,北城门渐渐在望。
远远地,李不言就止住脚步,站在角落扫视四周。
只见那城门附近,竟已聚集了几十个持刀带械的力役,整装待发。
李不言眯眼打量了一番,暗自盘算了一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锦囊。
微微打开袋口,将锦囊送到鼻边,少年狠狠地吸了一口,一股深黑色的纯阴之气便被他吸入体内。
如此,他的脸色又好了一些。
这锦囊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法器,名为集阴袋,其他功用没有,只是可以装下三方阴气。
三方阴气,足可保他三日无性命之忧。
但即使有阴气吊命,他依然可以感觉到体内那日益躁动的阳元。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他就会被这些阳气焚尽内脏,蒸干气脉。
到那时候,或许连给自己准备一口棺材的功夫,都没有了。
不过,好在事情还有转机。他从那个阴魂记忆中窥探到的秘密,远比那黑袍老者听到的更多。
在那阴魂的记忆中,他隐约看到了那处天鼎山的山形。
四方绝脉,生气外泄,山为死山,水为死水,当的上“龙犯劫煞返逆”,应属凶中大凶。
然而,大凶之地养极阴之气,按常理推断,那里的阴气浓郁程度,就算比不上真正的幽冥,恐怕也去之不远。
这对李不言而言,却是一处绝佳的福地。若是那里的阴气量足够多,这方秘地或许真的可以,一劳永逸地救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