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你也吃,等爹娘和大哥他们回来,咱们再煮一只。昨晚上我捞了好几只呢,捞上来时都是活的。”
豆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将鸡肉连连朝叶子碗里夹。
“吃饱了枕着我腿睡,这里还有火,暖和。”叶子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小孩不知愁滋味。
见吴氏满脸失落回来,叶子把谢瘸子叫醒,一边把鸡汤端过去一边安慰。
“说不定他们去别的地方了,婶子你别担心。”
深嗅一口鸡肉的香味,谢瘸子恢复了点精神,吸溜吸溜鼻子,嘴里不停唠叨。
“你这吃白食的死丫头,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这鸡咋能一次就炖完呢?这么大一只鸡,配点白崧能吃七八顿呢。”
“叔说的是,我特地给你留了黑面糊糊,婶子身体不好,豆子年纪还小,这鸡汤特地给他们炖的。”
早吃了一个大鸡翅,喝了两碗鸡汤的叶子满口生香,笑眯眯将箩筐里的黑面糊糊端给谢瘸子。
正打算捞鸡腿的谢瘸子老脸一阵抽搐,咳嗽一声,恋恋不舍把目光从鸡肉上面挪开,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嗯,这才是过日子的正理。”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嘴?叶子,他以后再叨叨你,你就甭做饭给他吃。”
吴氏夹一个鸡翅砸进谢瘸子碗里。
几人饱餐一顿,眼见高圩镇根本待不下去,就商议接下来的去除。
忽见远处火光冲天,岸边本休息的人们顿时嘈杂一片。
“乱军抢了镇上的大户,朝这边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声声惨叫好似滚烫的油锅里溅了冷水,数万人顿时沸腾,黑压压朝河边碾压过来。
一片混乱中吴氏一手拉着叶子,一手抱起豆子就跑,周围有利箭落在他们脚下,跑在后面的灾民扑通扑通不时倒下。
许多人倒在血泊中,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凄厉至极的嘶吼和挣扎。
“叔快走啊!”叶子回头一望,差点没骇得绊一跤,只见谢瘸子嘴里叼着剩下的半只鸡,两手端着铁锅里的鸡汤,愣是保持这样姿势在箭雨中向前冲。
众人你推我搡,推搡间倒在地下的人再没有机会爬起来,无数双脚从倒下的人身上踏过。
乱兵的狞笑声,马蹄踩踏骨头的脆响声,箭矢入肉的噗嗤声,倒下人垂死的哀嚎声,前一刻还安宁祥和的河滩转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好在他们离河边很近,吴氏将叶子和豆子扔进棺材,回头一望,吓得腿都软了。
谢瘸子嘴里叼着鸡,背上背着个铁锅,一只流矢恰好射在铁锅上,当一声响,登时火星四溅。
几人手忙脚乱把连滚带爬的谢瘸子拉进棺材,他一屁股坐在地下,哭丧着脸,“这杀千刀的,可惜了我的鸡汤了!”
“快走!”春草爹和胖墩爹将孩子丢进棺材里,两人竹篙一点,棺材缓缓驶离岸边。
扑通扑通,被追到河边的流民跟下饺子似得涌进河里,求救声,挣扎声,凄厉的哭嚎声越来越远,天地间只留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
心有余悸的一行人,又在水上漂到第二天清晨,这才靠了岸,众人已在路上商量好逃荒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