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回去的路上牧羊遇到了陈玉玲，最近他老是偶遇她，或者她偶遇他。牧羊回想起下午钟若若的话，这个女孩是自己绯闻女友，宁齐鸽是正牌，加上下午他和钟若若那么一闹，不只被谁听了一段去，断章取义的说钟若若暗恋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怎么一个人？”陈玉玲笑着问道。
“以前不都一个人吗？而且今天是两个啊。”
陈玉玲四下看了看，倒是有几个男生投来殷切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是谁呀？后面有好几个都挺像的。”
她这话倒是令牧羊惊诧地回头望了望，不过那些殷切在与他目光相交的时候都成了不屑的眼色。牧羊看着陈玉玲，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笑声，他不明白以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女生在装傻，这么想着，他伸手挠挠头，说:“不是他们，眼色明显不对。”
“呵呵哈，逗你的，我知道你的意思。”陈玉玲的话就像一个个悠扬的音符，轻快地跃入牧羊的耳朵，暂缓了他为这路上喧闹人声所起的烦躁。他喜欢她的笑声，清脆如百灵鸟的歌唱，一瞬间沁入心脾。
“我谢谢你！”
“嗯？干嘛突然谢我？”陈玉玲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我们以后换条路走吧，这条路人太多，吵得人心烦。”
“嗯。”陈玉玲点点头，脸色开始泛红，幸好有月光为她抹一层淡淡的粉，遮掩了那一抹羞赧。
牧羊呆呆地看着她，没料想踩到了前面一个女孩子的脚跟。这一踩没能踩出一段情缘，只踩出几句臭骂。不过牧羊心里觉得值得，这都是为美丽付出的代价。
“看吧，你嫌弃这条路，这肯定是它对你的惩罚。”
“这不足为例，况且最多证明我不适合做偶像。”
“嗯？”
“偶像剧里这样的情节多半是出现在男女主人公之间，刚才那个女生，呵呵，我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她的声音你一定还记得，等她下次再骂你的时候你一定要记住她的样貌，算是对这次错过的弥补，是一个让你做回偶像的机会。”
“可是我已经有女主角了。”
听了牧羊这话，陈玉玲刚恢复的脸又泛起红晕。
“而且，”牧羊接着说，“她今天……”
“我，我到了，明天见。”陈玉玲丢下这句话，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下，打开门跑上楼梯，随即牧羊头顶那间房亮了，然后又归于黑暗。
咽下未能说出口的半句话，牧羊心里暗道不好，莫不是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然而自己有什么足以让她误解之处呢？
牧羊与陈玉玲认识时间不长。前不久他得知陈玉玲月考考了班里的第一名，而自己却是班里第二，虽则不是同一个班，也因此起了认识她的念头。不过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结识她呢？贸然前去搭话是不行的，况且牧羊不精于此道；找人介绍倒是可以，不过却不能不着痕迹。在牧羊思考的时候，机会忽地砸了下来。他意外知道陈玉玲和本班第一的女生唐胜男关系不错，于是想着利用这点，当然牧羊对自己说的是——有必要和唐胜男同学多加交流。
而后几周，牧羊放学常常偶遇唐胜男，并且一并偶遇陈玉玲。人与人的关系是要用时间来堆叠的，这点从牧羊的发言可以看出。他初和她俩走的时候，只能偶尔发表一两句意见，也多亏他脸皮厚能坚持下来。等到几周之后他便可以和她俩交谈，再后来，牧羊偶遇的就只有陈玉玲了。照牧羊的说法——我和唐胜男同学的关系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余地了。
然而这些如何成了陈玉玲误解自己的源头呢？想必她并非本地人，来此处不满一年，所识朋友不多，因和自己更为亲近而产生了误解，也怪自己没有解释清楚。想到这里牧羊心里便有股痞气冲上来。解释什么呢？她要误解就随她误解好了，本来不是自己求她误解的，况且这对自己不见得有什么坏处。可是——世上让人最欢喜以及无奈的莫过于这两个字——她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子，又怎么能去伤她？告诉她便不是伤她吗？也罢也罢，只待高中毕业，有个一年半载不见面也就自然忘了。这么一想牧羊心里又有些舍不得，然而这时手机铃声一响，吓得他浑身一颤，思绪也不知掉在哪里了。拿出手机一看，是宁齐鸽的电话，心里发虚，认为刚才那一番思想是对她的不忠，猜想她是不是问罪来了。舌头打结一般，发不出声，咽下一口唾沫，正要开口，那边却先问一句“怎么不说话”。牧羊推敲着她的语气，觉得多少有些质问的辛辣味在里头。辣得自己头上直冒虚汗，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那边又传来宁齐鸽的声音，幸而已是关切的味道。
牧羊自嘲似的笑自己太疑神疑鬼，这才回道:“没什么，在路上呢！你回去了吗？”
“嗯，已经到了。”
“我这边要远一些，还是你那边好。”
“那你过来呀！”
“现在回头不是更远吗？”
“我说着玩的。明天周六，若若说来这里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当然，她说了要请我的，到时候让她做饭，我们只顾吃就好。”
次日一早牧羊就去了学校，他想着早点起床，趁姐姐一家还熟睡之时而不至于轻易将他们吵醒搅了他们清梦，或者至多关门时在他们的梦里多加一两声霹雳而已。
“喂，起床了！”牧羊给李一凡打了个电话。李一凡是他的后桌，和余雅楠同桌。从开学初他答应打电话叫她起床到现在，除了周天或者假期不上课的时间，李一凡都是被他的电话吵醒的。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慵懒而且动人，使得牧羊听着觉得李一凡睡眼惺忪地伸懒腰的样子就在他眼前一般。
“几点了？”李一凡照例问他。
“六点十七。”
“这么早，着急投胎啊！过半个小时再喊我。”说完李一凡结束通话。对于这样的态度，牧羊只能笑笑，一如既往的蛮横啊，可是自己丝毫没有反抗的觉悟，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牧羊收好手机，双手揣兜走在如杂草般胡乱生长的房屋中间。大街上还没几个学生，偶尔出现的几个人影是赶早市的老人，也有几家店铺的门半掩着，将开未开的。道旁的行道树的叶上积了一层厚重的灰，完美的衬托了小城的气质。临近学校时，东边天空的鱼肚白已经给晨光刺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个不止，淌在暗黑的山脊上。玉兰花从一片朦胧中露出半张脸来，脖颈染上绯红，一副娇羞的样子。走到学校操场，牧羊抬眼朝东望去，血已经流干了，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教室的门是开着的，这免去了牧羊傻站在操场或别的什么地方等待的过程。然而教室里没有人，大约早来的同学太少，耐不住教室里的死寂，出门去览一览清晨桃花含泪的美景。牧羊也耐不住，身体还好，能在教室里坐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收回思绪，拿出语文书，翻开摆在桌上，他看看手机，六点三十七，还不到给李一凡打电话的时间，那么给余雅楠打电话？也不行，所谓近朱者赤，想必余雅楠的态度也和李一凡差不多。但是不同的地方在于，牧羊可以无限包容李一凡，却不买她的账。给宁齐鸽打也不可以，昨晚和她聊到凌晨，现在她恐怕还睡得舒服呢！如此，只有打给钟若若了。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精神，不像赖在床上的人发出的。
“嗨，美女，起床了吗？”牧羊本想叫她起床，顺便笑她赖床的，不想她恐怕早起了。
“你以为我和你似的，懒猪一个，我已经到教室了。”
“你到教室了？莫非闹鬼了？”牧羊转身四下看看，并没有钟若若的身影。他心道你要是不说谎，咱们学校就可以凭借灵异事件闻名全国了。
“你态度好点，不过比你先到——好一会儿，不用如此讽刺。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总是快上课了才来。”钟若若口气里全是胜者的大度。
“呵呵，是哦是哦！”牧羊边说边往楼梯走，上到第三层楼，看见钟若若远远地从操场东边走来，急忙掩藏自己，“怎么有风声，你家教室没有墙，漏风啊！”
“你放屁，哪有风声，今天一丝风都没有，我怕你是还没有睡醒在说梦话吧！”
“我怎么感觉有，而且感觉你在去学——教室的路上。”
“切，不信就算，你现在就出发来教室看看在不在。我只等你二十分钟哦！”
“出发就出发，”牧羊随口答了这么一句，感觉没啥意思，稍一思索，坏点子马上就来，“你要是不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这么一说，钟若若来了兴致，主动问道：“我要是比你先到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先就先呗！”牧羊一如既往用装傻的语气说道。
“来迟的人大叫三声我是猪。”
听她这么说，牧羊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是现在还不能笑出来，正所谓欲擒故纵，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是猪，你是猪，你是猪，这么奇怪的要求，你可以再提一次。”
“别扯淡，你说敢不敢吧。你要是不敢，我以后叫你懦小羊好了，懦弱的懦。”
“你说不定已经到学校了，我怎么会比你早到，明显不公平。”牧羊憋着笑说完的这段话。心里叹息，唉我真是个好人，你要是再坚持，我就屈服了。
“不敢比就不要比，懦小羊。”钟若若稳操胜券，唯独担心牧羊不上钩。
“比就比，你才胆小，我早就到校门口了，哈哈哈，钟大胆，没想到吧，我今天起了个大早，等会儿输了别哭鼻子。”听着钟若若上楼的脚步声，牧羊压低声音说完，随后慢悠悠地走下楼来。
“切，我不可能输的，你听。”钟若若走到教室门口，弯着食指和中指敲打开的门，“到校门口有什么用，听到了吧，我已经到教室了，记得要兑现承诺哦！”
“若若早啊！”牧羊看着她，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啊！”钟若若正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不想牧羊突然出现在背后，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她朝牧羊翻了个白眼，又颇为得意地说道，“兑现承诺吧！”
“什么承诺？”牧羊翻着白眼看天花板。
“别装傻，输的人要大叫三声，要不等同学们都来了再叫吧！现在没人不刺激。”
“可以临时加注的吗？”牧羊强忍着笑，脸憋得通红，倒叫钟若若以为是他输了心里不痛快。
“算了，本姑娘今天高兴，放你一马，现在就说！”
牧羊心道算你识相，“不能反悔吗？”
“休想。”钟若若决然地说道，“赌债可是欠不得的，正所谓赌品如人品。”
“无论如何绝不反悔？”牧羊捏着手扯着嘴角问道。
“嗯？”钟若若犹豫了一下，牧羊这口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莫非是个阴谋？对，阴谋，欲擒故纵，欲纵故擒？肯定是要我主动放弃，哼哼，想得美，“绝不反悔。”
“哈哈哈~”牧羊瞬间忍不住，一手趴在阳台上，一手捂着肚子，笑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你笑什么？”钟若若给他笑蒙了，心想该不会是打赌输了疯了，不，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想赖账，“别想耍赖。”
“哈~耍赖……是……咳咳……是孙子，哈哈哈哈。”
“别笑了，有病吧你，快点，我等着听呢，不然同学们可都来啦。”钟若若捶了牧羊一拳，一副“我全是为你好”的样子。
牧羊忍住笑，直起身来，走到钟若若旁边问道:“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
“有，你今天比以前还要神经。”钟若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唉，没救了。”牧羊说着伸手指着自己的位置，“看看，好好看看。”
钟若若看着一本语文书趴在他桌上，急忙跑过去，仔细一看，书包正安安静静地趴在课桌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你不是说你到学校大门口了吗？你骗我。”钟若若困兽犹斗，要做最后的挣扎。
“我说我早就到了啊，我确实是早就到了啊。”牧羊一脸无辜的说道。
钟若若盯着他半晌才咬着牙说出三个字:“算你狠。”
“别说没用的啊！快点，我等着听呢，不然同学们可都来啦。”
“你……”钟若若上一秒还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下一秒就讨好地说，“我是女生诶，那样说多难堪，不说了吧！”
“咳咳，这个，赌债是欠不得的，正所谓赌品如人品。”
钟若若真的是无话可说了，最悲哀的往往就是自己的话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你，小人得志。”
“其实我没那么厉害啦！”牧羊心情大好，开始玩起了小新式幽默，“现在别扯没用的，要不同学们可真来啦。实在不成给你打个折，说一遍怎么样？”
“切，要你怜悯。”——她深吸一口气——“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她的语气首先是细若蚊虫，而后逐渐高昂，到最后一遍，已发展到火山爆发，由此可见，女生的潜力还真是无穷的。
“早。”牧羊同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僵在教室门口的苏文川打了个招呼，他知道苏文川每天都起得勤，“来得早不如……你懂。”
钟若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死盯着牧羊，无奈牧羊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坐在椅子上拿着书满口念着之乎者也。身体止不住的颤动，一看就知道憋笑憋得很辛苦。
“你们玩的什么游戏，我倒是真不太懂。”苏文川故作老成的说了一句，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钟若若，哈哈~”这么一笑不要紧，牧羊肚子里也有一阵笑跟着涌出来，趴在桌子上笑得都没声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忍无可忍了。”钟若若直接给牧羊来了个锁喉，“笑，我让你笑。”
牧羊正笑得喘不过气，不想突然又被钟若若锁住喉咙，不能呼吸又无力反抗，脸开始涨红，瞪着双眼。钟若若看不到他的表情，仍旧只是锁着。牧羊想拉开她的手臂，可是越拉她越用力，他只能认输似的轻拍，哪知她全不领情。牧羊索性往她怀里靠，垂着手歪着头不作反抗。
“若若放手。”苏文川倒是急了，赶紧跑过来制止钟若若，“你是打算谋杀亲夫啊！”
“啊，我……”看着牧羊的脸，钟若若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怎么这么冲动，要是没有苏文川，那自己不得后悔死了，深陷在自责里，以至于她现在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想起来说。
“唉，文川坏我大事。”牧羊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转过身打量着她，“没想到没想到——兄弟你还挺有料啊！”
“我就该——那还用你说，怎么样，从了我吧？”
牧羊不作答，转过身拿出笔记本开始写字，钟若若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牧羊在笔记本上写到道:今天早自习之前，钟若若让我从了她。接着就是年月日。
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写这个干嘛？”钟若若问道。
牧羊还没开口，苏文川倒先接话了:“你说他写这个干嘛？以后拉你回去当小老婆。”
“切，我要做大房。”说着她瞥了牧羊一眼，赫然看见牧羊在纸上添了几个大字——她还说她要做大房。
“来来来，我签名做个见证人。”说着苏文川就要拿笔。
“你签什么，要签也是我签。”钟若若不乐意了。
“敢说敢做，签！”苏文川怂恿道。
“我说的。”钟若若一把抢过牧羊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签上自己的大名，自得地点点头，甚为满意的样子。
“哈哈，白纸黑字！以后你要是嫁给别人，婚礼当天我就替牧羊打抱不平，把这事当众说出来。”
“牧小羊记住，我要做大房。”钟若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们两个，我是当事人，我还没同意呢。”牧羊对他俩无语，合着你俩这就把我的终身大事给定了，问过我了吗？
“若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嫁？”苏文川压根没理牧羊。
“高中毕业就嫁。”钟若若也没理他。
“不行不行，他年龄不到，国家政策。”苏文川提醒她。
“先结婚后领证。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稀饭。”所谓的下有对策。
牧羊在一边听着心里没来由的慌，这怎么越来越不像开玩笑了呢？什么时候煮米了，还煮成了稀饭？
“那等你们领证的时候怕是娃娃都会打酱油了。”苏文川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说你们两个，唉，”牧羊无奈地瞥了他俩一眼，拍手说道，“诶，我看你俩挺合适，一个少根筋，一个缺根弦，绝配，绝配。”
此话一出，苏文川板着一张脸回道:“我在替你操心，你不领情还且罢了，乱点什么鸳鸯谱！”
“就是就是。”钟若若附和着说。
“其实吧我是无所谓，你俩把你们身后那人摆平了就行。”牧羊指着他俩身后说道。
钟若若和苏文川闻言回头一看，宁齐鸽站在那里，钟若若小声说了句:“见鬼，今天来得早的怎么净是熟人？”苏文川闻言点头称是。两人相视一笑，收了话题，称是玩笑，各自回座位去。宁齐鸽走过来坐在牧羊身边，闲聊了一会儿，潘雨晴进了教室她便去了自己的座位。人渐渐多了，教室里开始活络起来，学生们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某个明星出轨了，某个明星劈腿了，某个明星整过容，某个明星隆过胸……多半就是这些消息，牧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对这些这么感兴趣。不过想想也难怪，本来那些什么公司什么浏览器推送的就是这些消息。他所不知道的是，人人有颗八卦的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