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你为什么不来我这儿睡,跑去她那儿算什么?”一回到住处,宁齐鸽就问牧羊。
“当时特别困,没想那么多。”
“我怎么感觉你和若若的关系比和我还要密切,她对你的了解比我还深。”宁齐鸽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好几次和钟若若聊起牧羊她都怀疑钟若若才是牧羊的女朋友。
牧羊倒是不好反驳她,他对钟若若说的秘密的确比对宁齐鸽说的要多,宁齐鸽因此怀疑他们的关系也正常。但是有些事情,坚决不能承认。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哪里无事,你们两个平时就很亲密。”说到这里,牧羊和钟若若往日亲密的瞬间浮现在她眼前。这还是在我面前的,背着我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还有多少猫腻。宁齐鸽止不住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像今天中午那样的事情,牧羊和钟若若之间应该发生过很多次,难道这么多次就没有一两次意外吗?要是……她不敢想下去,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去想。
“是啊,那也没什么吧!”牧羊无奈,怎么搞得自己像犯人一样,他很不喜欢这种状态。
“还没什么?你们出去打球,我在家做饭;你们在楼上闹,我在楼下做饭;你们……我感觉我就是你们的保姆。”
“就两条,这也不多啊!”
“不多,你和她出去打了多少次篮球,在楼上闹过多少次,你心里总该有数吧!”
“我……”牧羊倒忽略了这一点,若以次计,的确太多了,“好啦好啦,我和她又没什么,干嘛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你害怕了吗?”宁齐鸽不依不饶。
“我有什么害怕的!”牧羊很不喜欢她这态度,殊不知宁齐鸽同样不喜欢他这态度。
“分明心虚。”
“我心虚?是,我心虚,我喜欢钟若若,喜欢得不得了。”牧羊打算破罐子破摔。
”喜欢你去找她,你去,你去。”宁齐鸽说着一个枕头扔过来,被牧羊往旁边一闪,没打着。
“去就去。”牧羊转身就走,他想是不是可以大笑一声,吟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可斟酌一番后他没那么做。
牧羊和宁齐鸽解释的同时,钟若若却是在苦恼。她和宁齐鸽亲如姐妹,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情感。然而她不料,她的世界出现了一个牧羊,尽管自己和他认识更早,和他爱好更相似,尽管他和牧羊几乎无话不谈,那又有什么用呢?他最终成了自己干妹妹的男朋友,自己在他们面前看他们卿卿我我的时候只能强颜欢笑。
她一度因牧羊叫她“兄弟”而自豪,那是难得的殊荣,在牧羊前二十年的生活里,只有这么特别的一个。也许再有二十年也如此。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兄弟”两个字却变得如此刺耳,就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洪流。对她无话不谈的他,曾给过她多少甜蜜。然而到最后,她这个红颜知己,还是成不了爱人。
感觉到脸颊的热流,钟若若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久到她记不清。她本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不肯轻易为谁卑微。可是,暗恋,揉碎了心。她想伸手去擦泪水,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哭一次吧!她想,就好好的哭一次,没出息的家伙,哭一次好了。她把手伸开,直直仰面倒在床上,任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
平静而又平静的下午,牧羊在外面逛了一圈,到教室的时候唐胜男在和王小冉谈话,他和她们的座位比较近,于是去搭话。
“谈什么呢?”
唐胜男指着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道:“我们在说,庄良那个人特别的色,整个一色鬼。”
王小冉点头附和着说:“是啊是啊,特别色,我就没见过他那么色的人。”说到这里话就断了,并不举例证明自己的观点。
“你不知道,我们以前用教室的多媒体查资料的时候,打开网页弹出来的那些东西他都死死地盯着看,简直要望到眼睛里去,我们取笑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咋了,你们羡慕?’这种人真是脸皮又厚又下流。”唐胜男结束了这一番慷慨陈词,看着牧羊,她知道王小冉只会附和,牧羊倒能说出些内容来。
“是这样!”牧羊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庄良这个人很色这是他知道的,这也正是他疏远庄良的原因,“这个,高中我就不知道了,初中的时候倒是有点表现,高中与他交流得少了。”
“初中的时候怎么样?”王小冉追问道。
“什么怎么样?”忽然背后有人问。
牧羊知道这是钟若若的声音,他转过身去,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王小冉似乎不满意牧羊的回答,赶紧对钟若若说:“我们在说庄良那个色鬼。”
“哦,这个我也知道!”钟若若在牧羊身边坐下来,“以前他是我的同桌。有一次下雨吧,我的袖子被淋湿了一点,他就借机摸我的手,还假意说我的衣服都淋湿了,我骂他叫他放手他才笑着松开手。”
听到钟若若这么说,牧羊瞬间有揍庄良一顿的冲动。以往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
“以前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亏我还对他客气,浪费我那么多表情。”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敢揍他一顿?”钟若若撺掇道,她不说能而说敢,前者涉及实力,后者却关乎胆气。
“敢!”牧羊恨不得要把这个字咬成两瓣。
“去揍,说有什么用。”
牧羊扫了一眼教室,没有发现庄良的影子,说道:“这不他没在嘛!”
“切,我鄙视你。”钟若若白了他一眼道。
“不用急着鄙视,机会来了。”王小冉朝着教室门口努了努嘴。
“哎哟,说曹操曹操到,说去瞧猪猪就叫。”牧羊话音刚落,几个女孩已然笑成一片。
庄良进门后听见女孩的笑声,发现是几个女生围着牧羊在说话,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问:“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你啊!”王小冉回答道。
“聊我,聊我什么?”庄良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没想到几个女生和牧羊在一起聊他。想必是她们知道牧羊和我一起念了小学和初中,以此来打听我的消息。他这么想着,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诡异。
“我们在说你的心就像大海。”牧羊摸着下巴说,刚才钟若若的话让他对庄良很不满,想揍庄良的冲动劲儿还没有过去,但是又不好毫无理由地动手。
“那——那当然。”庄良对牧羊竖起一个大拇指。班里的人都看着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受信众朝拜的神一般,那种自我中心的感觉让他有点飘飘然。他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比海更宽阔的是天,比天更宽阔的是男人的胸膛。”
牧羊心里在笑,表面却毫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你和大海最像的地方是什么吗?”
“嗯!我想想。”庄良大声说,他害怕说话太小声会失去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的胸大吗?好男儿当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说着他抓了抓自己的胸,同时瞥了面前的几个女生一眼。
牧羊心道这小子脸皮倒是真厚,这你妈都能和胸联系在一起。
“我来告诉你吧,你和大海唯一的共同点是——一浪接着一浪!”
“噗嗤,哈哈哈哈~”随即有人笑出来,听到这些人的笑声,其他人也联想到了牧羊话里的意思,一个二个笑得像是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只有庄良一个人,脸色铁青,承受着众人“一浪接一浪”的嘲笑。
“哎呀,不行了,牧小羊,扶着我点儿,哈哈哈哈~”钟若若把手搭在牧羊肩上,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实在让庄良气不过,他大声问牧羊什么意思,想借此找回点面子,不然今天他如何下得来台。
“夸你呗,什么意思,我夸得多好,你看大家都在为你喝彩呢。”牧羊面无波澜地回答,此时有人吹了一声流氓哨,正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东哥可是部队上的。”庄良虽然气愤,但也不敢当面骂牧羊,于是抬出他表哥的名头来。
“哟,这还搬出你什么东哥西哥来了。”牧羊可不管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什么东哥,仍旧只是取笑他,“你怎么不回家告你妈去?”
“你,你……”庄良伸手指着牧羊,一时语结,说不出下文。
牧羊一把拍开他的手道:“你二大爷,别用手指着我。”
“你别太过分了,要不是看在我们两个这么多年同学的份上,我对你不客气。”
“少他妈的扯淡,想抱我大腿怎的?断奶了没啊你?”
“唉,真是没种,要是谁这么说我,我铁定抡起胳膊揍死他丫的。”钟若若摇头说道,还不忘耸耸肩膀抬抬手,举止间浓浓的鄙视意味。
“没种。”班里有人接话,还把后一个字读得相当有内涵,随即又是笑声一片。
庄良的脸皮终于绷不住了,牧羊说他他也就忍了,毕竟他可不一定干得过牧羊,可是钟若若细胳膊细腿的来凑什么热闹。他上前一步,指着钟若若说:“你有种再说一次。”
“我有种,我来说,为难一个女生算什么男人。”牧羊站起来,挡在钟若若身前,面对着庄良说,“她的意思是你肾不好。”
“你他妈找死!”
啪!
牧羊上去就是一巴掌,说道:“文明人不说脏话,丫的,你狗日的骂谁呢?”
“老子骂的就……”
话没说完,牧羊就给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倒在讲台上,“你他妈充谁的老子?”
“老……我……”看着牧羊眼里的狠色,庄良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全都咽下去。自顾自站起身来往外面走,走到教室门口,他回头大喊了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一溜烟跑出去了。
“哈哈哈,牧小羊你太帅了。”钟若若跳起来单手挽着牧羊的脖子道。
班里人都收住笑声,准备看牧羊的反应,牧羊把这些看在眼里,半装傻半臭屁地说:“是吗?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不用特意说出来了。”
“吁~”
“嘿!”王小冉拍了牧羊一把,示意他看门口。牧羊也没多想什么,抬眼就往门口看去,宁齐鸽正站在教室门口。
牧羊心道这可这他妈巧,呸呸呸,文明人不说脏话。
“齐鸽我跟你说啊。”钟若若松开牧羊,跑去挽着宁齐鸽的手,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
宁齐鸽把手从钟若若怀里抽出来,脸上带着戒备盯着她。直到钟若若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她的脸色才放松,不过随即又有一丝担忧浮上来。踌躇一番,她最终没与牧羊说话。
牧羊也当没看见宁齐鸽一样,径直趴在桌子上睡觉。
晚自习之前,史大凡到教室来了一趟,把牧羊叫去了办公室。钟若若站起身准备跟牧羊一起去,本来牧羊是为她出头,如今她当和牧羊一并承担。看着她的举动,牧羊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回去。
“你今天和庄良打架了?”史大凡问牧羊。
“嗯,打了。”牧羊的语气波澜不惊,好像整件事和他没关系一样。
史大凡盯着他,脸上写满严肃,牧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史大凡实在绷不住了,开口说道:“你倒是诚实,我今天叫你来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快高考了,这种事尽量别让别人抓住把柄,免得影响高考。”
“我办事,你放心。”
“再坐会儿,做做门面工程,咋们也随便聊聊。”史大凡话锋一转道,“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吗?”
学习怎么样?牧羊心道,你是班主任,这你还能不知道,分明在逗我。想法归想法,牧羊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毕竟可不真是到办公室喝茶来的,稍微酝酿了一会儿他开口说:“压力当然是有的,有压力才有动力嘛!”牧羊适时收口,剩下的话应当让史大凡来说。人家是班主任,叫你来办公室是让你听他吹牛的,不是让你来自吹的。这点牧羊还是清楚的。
“有压力是好事,这说明你的态度是对的。不过一定要使压力可控,适当的可以做做户外运动,打打球跑跑步什么的,打架就不要了,夜路还是不能走太多。”
牧羊闻言方才明白,史大凡扯压力这个话题原来是以为自己出手打庄良是自己压力太大。牧羊心道您老这想象力可真是够丰富了,于是满脸堆笑地说道:“我了解,了解。”
闲聊了半天,眼看就要上晚自习了,史大凡这才让牧羊离开。
“怎么样,老大和你说什么了?”牧羊一回到教室,钟若若就迎上来,询问办公室里史大凡有没有为难他。
牧羊伏到钟若若耳边说:“他就请我喝喝茶,闲聊了一会儿,增进一下师生感情,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钟若若不掩笑意,美目打量着牧羊,问道:“你是怎么把老大收买了的?”
“还用收买吗?我这么……”牧羊正欲自夸一番,看见宁齐鸽站在钟若若身后,脸色不算很好看,“待会儿再说,你先去准备上自习吧!”
钟若若转身看了宁齐鸽一眼,笑着冲她摆摆手就回座位去了。牧羊走向宁齐鸽,不待他开口,宁齐鸽也转身回座位去。他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回自己的位置补觉。
“唉,你先别睡。”牧羊刚要趴桌上,潘雨晴就迫不及待地说,“听说今天你和庄良打架了?”
“没有吧!你听谁说的?”
对他的回答,潘雨晴却不以为然,撇着嘴说道:“全班同学都在说这件事,你还狡辩。”
“不要着急姑娘,听我说,”牧羊摆出一副老学究成熟稳重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我和他打架,是他单方面挨打嘛。”
“唉,你这人。”牧羊听潘雨晴的口气似乎是要为庄浪鸣不平,然而旋即潘雨晴就接着说,“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儿,等我来了你再打,可惜我都没得看。”
看着潘雨晴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牧羊也是无语了,倒是没看出来这个长相文静的姑娘内心还有一颗火爆的种子。
“啥呀,你背你的单词吧!”说完趴桌上补觉,谁都不理。
“哼!”潘雨晴随即淡淡一笑,继续背英语单词。唉,差距啊!她心想,牧羊的高中生活多美好,拿着班级第一,吊打泼皮无赖,闲来谈谈恋爱,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可我怎么就这么惨呢,还要背英语单词,唉!
下午课后牧羊没有去宁齐鸽的住处,只是出去找了个餐馆吃了饭,一步三摇地在街上闲逛了半个多钟头,然后悠哉悠哉地回学校去。宁齐鸽也没有理他,晚自习结束后就一个人回去了,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钟若若来找牧羊的时候他告诉她今晚他要回他姐姐家,不和她一起回去。
钟若若和牧羊在校门口分别,牧羊心想宁齐鸽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为着一点小事也能生气半天,和他闹的时候也有的。若是他的脾气再坏半分,恐怕他们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了。
牧羊抬头看看月亮,月色很好,柔柔的光倾泻在四周,这是一个惬意的春天,可发生的怎么净是些烦心事呢?
“牧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牧羊没有转身,凭声音他知道是陈玉玲。
“哎,你没听到我叫你吗?”陈玉玲走到牧羊左手边,开口问道。
“听到了。”牧羊向前迈了一大步,转身答道,“我的听力还是可以的。”随即又一次转身,不着痕迹地和陈玉玲换了位置。
“那你怎么没回头?”
“回头干嘛?”
“回头看……”陈玉玲本想说回头看我,可是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太对,这样的话怎么可以从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呢?她于是转而问道,“你就不好奇是谁拍你的肩膀?”
“是你咯!”
“你真不正常。”陈玉玲打量着牧羊,“一般来说被人从后面拍肩膀,第一反应应该是回头看才对呀!”——牧羊心道这个姑娘没事瞎玩什么自我推理——“我知道了,因为你不一般,呵呵哈~”
听着她的笑声,牧羊却觉得无可挑剔。她的笑声是牧羊这么多年所听过最纯净最美的。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陈玉玲瞪着大眼睛盯着他说道。
“嗯?”牧羊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思绪很复杂,想的很多,理不出头绪,最后只能说,“快要高考了,不知道高考后怎么办?”
“是啊!”陈玉玲撅着嘴巴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有两个多月,要好好把握了。”
“准备考哪个大学?”牧羊想当然地认为刚才陈玉玲是在思考上哪个大学。
“啊!哦,我还不知道,哪个大学要我我就去哪个大学咯!”
看她慢了半拍的反应,牧羊心道自己刚才有点先入为主了。
“你刚才不是在想上大学的事?”
“当然是啊,不然我能想什么事?”
从她紧绷的笑容牧羊知道她在说谎,除了大学,这个时候她还能想什么呢?莫非……唉,莫非个毛啊莫非,你想事情之前能不能不要总是加个莫非。暗地里这么骂自己一句,倒把正该想的事忘记了,他只好安慰自己“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紧接着开始瞎扯:“很多啊,比如,下个星期的月考;比如,明天穿什么;再比如,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呵呵呵,你真幽默。”
牧羊心道我也是醉了,能将这种讽刺的话说得没一点讽刺的味道,恐怕也只有陈玉玲了。可是为什么这么一想感觉格外的讽刺呢?牧羊摇摇头,说道:“过奖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你想去哪上大学?”
……
周末的时候牧羊回家了,这让顾宗芸很高兴,同时也感到奇怪,实在是见牧羊一面真的很难。临睡前,牧羊给宁齐鸽发了条短信,意外的立刻就收到了回复,互相又发了七八条,宁齐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首先表示原谅牧羊,然后胡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再然后抱怨牧羊不早点联系自己……
从时间上来说,午睡风波已经过去了,可是对于人来说,时间并不是唯一的制约因素。有的影响,也许是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