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时光特别悠闲,至少对牧羊来说是这样的。不用上课,没有晚自习,可以美美地睡几觉。只是月考第二天,牧羊睡得有点太美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五分了,再有十五分钟英语考试就开始一个小时了,可是牧羊还连裤子都没穿。
看表的时候牧羊先是一愣,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仔细一看,不是九点十五嘛,已经九点十六了。牧羊起床不紧不慢地去洗漱,一如往昔,压根没什么紧张感。
在考场倒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监考的是数学老师。牧羊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考生无一不投来怜悯的目光,老师递给他试卷,对他说:“怎么才来,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我应该做得完。”牧羊瞟了一眼表,心道您可真够客气的,明明剩不到50分钟。
回到座位,牧羊浏览了一遍题型,提笔就开始做,时间就是成绩。
将选择题、完形填空和改错题做完,牧羊直接开始写作文和翻译。写完一看表,10点3分,还有7分钟就要交卷。牧羊决定做七选五,至于阅读理解,只能听天由命了。
等到老师说“考试时间已结束,交卷”的时候,牧羊率先站起来,把答题卡递给他。
“可以啊,都做完了。”老师看了看他的题卡说,“不是蒙的吧!后面的同学,请停笔。”
牧羊转身,看见后面有几个学生正在涂答题卡,其中一个不是王小冉又是谁。好在牧羊对她一向没什么好感,看了一眼就抬脚走出了教室。
所幸牧羊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否则下午的综合科考试可怎么得了。
考完试的第二天,牧羊迟到的事已经在班里传开了。
“你真考试迟到了?”潘雨晴问牧羊。
“嗯,你也在那个考场?”牧羊问。
“没有,不过王小冉传这件事都传疯了,谁还不知道。”潘雨晴拍拍他的肩膀,玩味地说,“你现在可是我们班,不,我们年级的名人了。”
“哦,原来考试迟到还有这好处!”
潘雨晴先是一笑,然后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你这个人,好像什么事情在你这里都是风轻云淡的。”
“不然还能怎么样,寻死觅活么?”
“哼,不理你了。”说罢潘雨晴开始背单词。
第一节课之后,钟若若和宁齐鸽叫他去吃早饭,苏文川也跟着出来。牧羊知道,他们肯定要问迟到的事。然而当钟若若问起的时候,牧羊却并没有不耐烦。别人是把这件事当作谈资,而钟若若她们是关心地把它当作谈资,其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细微差别的。
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次日,偶有人提及此事,但已多是那些好事之人。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英语成绩出来了,牧羊打了83分,不算好,同样也不算差。于是乎,牧羊再一次回到风口浪尖,在那些好事的人口里,说得他格外潇洒,那语气,简直比他们自己得了满分还让他们自豪。当然也有流言称他去晚了一个小时,兴许是知道答案了。
对此流言,钟若若和宁齐鸽尤其气愤,直说有人没本事只知道诽谤人家学习好的,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苏文川和谷小天则是告诉牧羊不要在意,任凭别人怎么说,清者自清。牧羊呢,吃得饱睡得香,生活还是照旧,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每天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觉,不觉又到了周末。
饭后三个人不愿待在屋里,钟若若于是提议出去转转。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公路,沿着河流往上,那是去E中学的方向。过去的无数个周六,牧羊要么和钟若若宁齐鸽在H城里闲逛,要么叫上苏文川谷小天去M小学打篮球,偶尔会回一次家——等到母亲打电话催的时候。河里的水更浅了,一部分河床早就暴露在空气中,杂草已经齐腰深了。两岸的树邋邋遢遢,没精打采的。一阵鸟叫声传来,牧羊知道那是鹦鹉的声音,不远处是花鸟市场。
“买一盆花怎么样?”钟若若问宁齐鸽,“我觉得房间里空空的,放一盆花应该会好一些。”
“行!”宁齐鸽早已有买花的想法。
“你们打算买什么花呢?”牧羊问她们,他知道钟若若多半会买仙人掌一类,宁齐鸽就不好说了,并非他不了解她,他只是不了解这些花。
“仙人掌咯,养起来方便。”果不其然,钟若若开口说道。
“你确定你要和她一起买花吗?”牧羊问宁齐鸽。
“喂,你什么意思!”钟若若冲他咆哮道。
牧羊没有看她,淡淡地说了句:“大街之上,注意形象。”
“注意你妹!”钟若若跳起来用手勒住牧羊的脖子,“让你形象,让你形象。”
“你们两个偶尔不吵行吗?”宁齐鸽快要被这两个人打败了,每次在一起就免不了争吵,在这点上他们到像是十足的情侣——宁齐鸽又一次冒出这个想法。接着她开始暗自“翻旧账”:牧羊和钟若若在屋顶闹的情形,他们有说有笑去M小学打篮球的情形,Y广场上两个人的“亲密”举动……看着此刻正“搂”着牧羊肩膀的钟若若,宁齐鸽心里的醋意涌上来,“算了,不买了。”说完转身离开。
钟若若松开牧羊问道:“刚才不是说买吗?怎么突然不买了?”
“说不买就不买。”宁齐鸽越想越生气,你凭什么总粘在他身上,我都没有在大街上和他这么亲密过。早些时候她还说要做牧羊的大房,那我做什么呢?还有还有,中午的时候她拉着牧羊去她那里睡觉,肯定是想和牧羊发生什么,真是不要脸!不,说不定已经发生了,不然干嘛那么久才开门,而且偏偏她就被吵醒了,他怎么没有?
“是啊,不着急嘛!”牧羊跟在她俩后面,“实在想买回来的时候再买也可以,现在买了拿着反而是个累赘。”
“对哦,那就回来再买。”钟若若追上宁齐鸽,习惯性地挽起她的手。
宁齐鸽甩开她的手,大声吼道:“我说了不买就是不买。”
“鸽子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心情不是太好。”牧羊扶住钟若若的肩膀,他不知道宁齐鸽为什么突然生气,也实在不能理解。他只怕宁齐鸽的举止会让钟若若尴尬,毕竟到这边来是钟若若的提议。
“用不着你管。”看着牧羊的动作,宁齐鸽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钟若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对于宁齐鸽突然的变化,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刚上高一就认识宁齐鸽了,然后迅速成了她的好朋友。假期的时候,她邀宁齐鸽去她家里,宁齐鸽也同样邀她去宁家。彼此的父亲对她们的感情都很满意,不久她们就认了干亲,来来往往在两个家庭之间。钟若若全然没有个姐姐样——除了年龄大一些。宁齐鸽虽小钟若若一岁,举手投足却比她来得更加从容。每天她们手挽着手来学校,手挽着手离开,宁齐鸽负责做饭,钟若若负责吃。这样的她们,亲如姐妹的她们,如今也起了间隙。
“不想游玩就回去吧。”牧羊的语气异常的平静,钟若若看着牧羊,心中有些慌乱。牧羊以前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虽然平时的牧羊认真起来也会让人感觉平静,但现在这种感觉,平静得让她不安。就像在雷雨天,闪电过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到来之前那样的平静。
“别叫我,你们俩愿意去哪去哪,跟我没关系。”宁齐鸽谁的账也不买,她想逼牧羊做一个决定。
听她这么说,钟若若也算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她赶紧解释:“老宁不是……”
“闭嘴,我和你很熟吗?我和他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事情你都要插一脚,真是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牧羊不料宁齐鸽竟然用上这样的词语,而且还是对钟若若用。
“够了啊,不买就不买,你发什么脾气!”牧羊脸色沉下来,他盯着宁齐鸽,眼神里全是寒意。
“你为了她骂我,她有什么好的?你喜欢她就和她在一起好了。”宁齐鸽本来对他就颇有微词,如今牧羊的反应更是伤了她的心,之前还能保持的一点理智,瞬间就消逝于无形。
钟若若赶紧开口解释:“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你就是个小三,不要脸。”
“你……”一瞬间,牧羊真想给宁齐鸽一记耳光,可举起手来又没往下落。宁齐鸽并非蛮不讲理的女孩子,她留给牧羊的印象温柔又大方。若是今天这一巴掌打下去,以往的感情恐怕都将成为泡影。但要是不打,对钟若若又是极大的不公。
宁齐鸽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完全不懂他的想法,不仅不躲反而凑上来要让他打的样子。
“你还想为了她打我,你打啊!你动我一下我就跟你分手。”
“牧羊不要。”钟若若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转身又要解释,“齐鸽,我……”
“滚开。”宁齐鸽给了钟若若一记耳光,“不用你假好心”
牧羊一阵失望,头一偏,双眼一闭,什么都不想,只顾将巴掌挥过来。“啪~”钟若若为宁齐鸽挡下了这一巴掌,整个人倒在地上。牧羊见此,心里一惊,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扶起她,一个劲儿地问她要不要紧。宁齐鸽本来想说什么,看着牧羊和钟若若只丢下一句“活该”就走了。
“你……”牧羊怒气未消,作势要追宁齐鸽。
钟若若拉住他,说:“算了,她说得对,是我活该。”
“说什么胡话,明明是她不可理喻。”看到钟若若的嘴角渗出血丝,牧羊拉着她去了医院。是一位老医生做的检查,看他年纪五十岁要多,慈眉善目。一番检查之后,他说没什么事,消了肿就会好,然后就责问牧羊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女朋友,骂牧羊不是男人。牧羊没有解释,只是一个劲的跟医生陪不是。医生却说别跟他说,应该跟钟若若道歉。牧羊就又向钟若若道歉,想来也是应该的,本来钟若若的脸就是他打伤的。钟若若说跟他没关系,淡淡地笑,分不清是苦涩还是幸福。
宁齐鸽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踱步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只留下匆匆的剪影,她多希望此刻回头就能看见牧羊微笑着站在她身后,伸手刮刮她的鼻子说:“傻瓜,不许生气哦!我最爱的一直都是你啊!”尽管她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回头看。风吹树叶簌簌的响,夹带而来不远处情侣的说笑。他们手拉手走过她的身边,简单的朝她看了一眼,随即又说笑着走远。宁齐鸽觉得来往的目光里仿佛有可怜的颜色,飘过的话语也都满是嘲笑的味道。她捂住耳朵,想要隔绝声音,可嘲笑声好似长在耳朵里,捂得越紧,却听得越清晰。她想哭,有一个声音却告诉她要坚强,错的不是她,是他们。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犯的错要让她来接受惩罚。
她低着头,急忙往住处走,不去理会别人嘲讽般的眼神。回到住处,紧锁上门,一回头就让她手足无措。桌子上他用的牙刷还插在自己的杯子里,床上是他中午出门前换下来的衬衫……她用袋子把他的东西装好放在门口,然后走回房间里,趴在床上什么也不愿想。
枕头上传来他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房间里的空气也充满了他的气息,共处的回忆突然涌进她的脑海。他总说“懒猪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出国”。她会回答“有你就行了”。可是现在,他是别人的了,他的牙刷要放在谁的杯子里?他的衣服要搁在谁的床上?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湿了枕头。
她打开门,口袋还在那里,她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又一次锁上房门。她本想把口袋丢在门口,以此表示和他的终结,可是她做不到,眼泪已经昭示了一切,有些事情始终不由自主。
对钟若若来说,这不是美好的一天,她的心里起伏不定。一方面,她和自己最亲密的姐妹闹翻了,经营了那么久的姐妹情谊就这么化作泡沫;另一方面,牧羊和宁齐鸽也闹翻了,她虽然不愿,但内心深处无法抑制地冒出一丝兴奋。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与此同时,她还抱着另一种侥幸——要是能和牧羊在一起而又一并保持和宁齐鸽的亲密关系那该多好。
“你怎么这么贪婪呢?”钟若若仰面躺在床上问自己,“人性本来就是贪婪的。牧小羊,齐鸽,牧小羊,齐鸽,啊~”她双手抱着头侧躺着大叫,“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与钟若若不同,牧羊要平静得多。把钟若若送回住处,陪她聊了会儿天,叮嘱她要好好休息后牧羊就离开了。一路上他低着头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觉得如果说有人错了,那应该是宁齐鸽。可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那么错误全是源于自己,如果自己和钟若若不那么亲近,那今天这一幕就不会有。
可是现在已经有了,无论如何是无法回到之前的,如此只能继续往前走。爱情与友谊,在那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最不擅长的就是选择,但坚持却不成问题。
次日清晨,阳光依旧从纱窗的缝隙里挤进来,窗外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几只蜗牛还趴在窗子上,一动不动。一切都仿佛还是老样子。然而屋里,床上少了一个人。闹钟把宁齐鸽摇醒,打断了她的梦。在梦里,牧羊向她道歉了,牵着她的手打了钟若若一个耳光。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她想,我们是不会因为别人而分开的,任何人,钟若若也不行。他喜欢的人是我,我也不会放弃他,我们早就已经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宁齐鸽精心梳洗一番,对自己感到还算满意,除了有些浮肿的眼睛。这样见他好吗?会减分不少吧。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眼睛,思绪开始活络起来。不,就是要让他看看,我为他流了多少眼泪。他会内疚,会心疼的。那正好,等他向我道歉,我再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