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谦心想这世子去了趟江西，连带着还把知县也喊过来了，不会也得了宁王的奇怪念头吧。不过他又不敢直接问朱道一，毕竟不管有没有那种想法，一旦说了出来知情人都没好下场。
趁着徐友凉领着众人在前面走，赶紧示意凌薇带女儿回屋，不要在外面继续抛头露面了。原本石玲想仗着这里人多，父亲不好向自己直接发难，但还是被他找到一个可乘之机。于是只好由凌薇陪着，从走廊中间一段的岔口处，愤愤不平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知府大人，此次我和王爷府上，是为了本地的难民而来。”，众人进屋后，曹随风立即站定，向着石谦的座位拱手说道。
“噢，王爷关心大明百姓，可是朝廷社稷之福啊。只是......”
“石知府有何疑问请讲。”，朱道一静静地看着石谦，思索着他会如何应对。
“只是这安陆府风调雨顺，不知哪里来的难民啊？”
“石知府可能还不知道吧，洪都宁王前些日子造反了！”
“什么！宁王反了？嗨，他果然还是反了。”，石谦先是惊讶，后又苦笑着摇头。
“看来石知府早已料到，可为什么不及时上报朝廷呢？”
“王爷你久居藩王府，对朝廷里的事情可能不清楚。如今宦官把持朝政，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在他们眼里造反又算得了什么。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仁人志士，为了弘扬兴中的大义，而被那些奸险小人所害。我一个小小的安陆知府，又能如何撼动的了他们。”
“石知府不必自责，我也明白你的苦衷，所以这次也希望你能出点力。”
“王爷请说，下官能力所及之处，必定鞠躬尽瘁。”
“那倒是没那么严重，就是开仓放出些存粮，发给逃难至此的百姓，让他们好度过这几日。”
这时徐友凉推门进屋，笑嘻嘻地对众人说道：“各位大人，天气炎热，吃点西瓜解解暑吧。”
只见徐友凉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端着两个漆木托盘款款走来，依着座次的高低走到众人面前。
“这瓜真甜呐！”，张小泉坐在末位，津津有味地吃着。手掌上的汁水落下几滴，在地砖上浸出几片水花，但很快就被干涸的砖头吸干。
曹随风鄙视地看了眼张小泉，心想要不是小王爷护着，此人哪有资格坐在这里：“这可是知府衙门的瓜，若是平时日来此，谅你也只能吃板子！”
石谦哈哈一笑打趣道：“唉，曹知县，我这个知府衙门虽威严，但也不是地府阎王，怎可无缘无故棒打良民哟？”
“是是是，下官用词不当，请知府大人见谅。”，曹随风听闻心中一紧，虽然石谦满脸笑容，看着就像是在开玩笑。
“现在不在高堂之上，浩然不必拘礼。”
石谦突然叫起了了曹随风的字，也是为了让对方不要在意，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但他曹随风是何等人也，摧眉折腰地时时谨小慎微，即使是玩笑也要当成真。毕竟老话说了很多遍了，人们心中的很多真心话，都是借着玩笑说出来的。为了不给自己增加一个敌人，或者在未来升迁中使绊子，只能事事小心处处提防。
朱道一没去留意那些对话，他只手拿着一瓤西瓜，放在鼻下轻轻一吸。只一瞬间，那股清香便沁入心脾，刺激着口中的味蕾，分泌出丝丝透明的唾液。
“吾等在此有甘甜瓜果可解暑，而这高强之外的破庙之内，却还有食不果腹的百姓，难道这就是我大明王朝？”
朱道一这话一出，吓得四周的几人，心中突觉惴惴不安。毕竟他们执掌安陆府，无论这些难民来自于哪里，如今到了安陆他们就有责任负责。至于说是就地妥善安置，还是遣送回江西原籍，这个至少也得拿出个态度来。
战战兢兢地的曹随风，丢下西瓜一个箭步，就来到了朱道一面前，信誓旦旦地拱手道：“王爷为了百姓的福祉，奔走各处寻找解决的办法。下官不才愿尽绵薄之力，贡献五月俸禄七石五斗。”
“好，本王一定记着曹知县这一笔，到时进京面见圣上的时候，也会将此事详细告之。只是这七石五斗禄米，还是尚显有些单薄啊！”，朱道一左手拿着西瓜，无奈地晃动着右手，其中参杂了明显的追问。
“知府大人，您看？”，曹随风一个机灵，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转而向石谦供手。
“王爷，下官也愿意五月全部俸禄，不，再加上四月份的！”
“即使安陆所有的官吏，全部捐出上月的俸禄，对那些难民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啊。所以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安陆府的粮仓可否拿出一些？”，朱道一说完话，咬了一口西瓜。一股甘甜的汁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至下巴处。
“这个......不满王爷您说，开仓放粮之事下官虽可安排，但是此事得得到朝廷的旨意。如果我私自开仓放粮，到时圣上怪罪下来，严重的话下官可要罢官流放的呀。”
“知府大人放心，我已经拿定了注意，这粮食不会白拿朝廷的。”，朱道一津津有味地吃着，期间不忘抽出空来回话。
石谦的脸上带着愁容，心中也满是疑惑，着急地想探知对方的打算：“王爷有何妙计，不置可否明示？”
“两位大人府上，应该还有些余田吧？”
石谦和曹随风听到这里，身体不禁打了个寒蝉。要知道在任何一个朝代，官员本身都是地主出生，及时平民最终也都成为地主。但兼并土地的行为，在明朝却是明令禁止的，而大小官员被整时，都会罗列上这一条罪状。所以当朱道一说道土地的时候，对于府上的土地来源，两人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曹随风已经吓得不敢吱声，他觉得此刻任何的反驳，是对藩王的藐视和无礼。若惹恼了对方上报朝廷，说不定过几天自己的乌纱帽，就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被撸了。
“王爷的意思是？”，石谦和当年的世子，有过好几次的接触和交谈。早已对方他的少年老成，多多少少是略有了解的。此刻他试探着询问，只是想了解对方说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出于威胁自己。
“如果单纯地将安陆粮仓内，那些粮食发放给这些难民，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如果有了土地就不一样了。若官府将他们安置到空地上，再提供给他们免费的种子和农具，待收获了之后逐步上交部分。这样用不了两年时间，不仅可以补上原先的缺口，还可以增加安陆的赋税。”
朱道一放下手中的瓜皮，用侍女拿来的湿毛巾，擦拭着手上和嘴角的汁水：“兴献王府还有一些闲田，到时都可以统一纳入进来，一齐租赁给难民们使用。”
“王爷大公无私，下官心悦诚服！”，石谦和曹随风见状，立马向朱道一行礼。至少从目前来看，对方不是来揪自己的小辫子。
“后续的人员和土地统计，还需要知府大人安排人手保证每一户都有田地和种子。”
张小泉抹了抹嘴，站起身来问道：“要是某些家庭缺少劳力，这该如何协调呢？”
朱道一琢磨了下，对石谦和曹随风说道：“对于那些缺少劳动力的人，我建议让他们自愿结成小组，互帮互助完成相关的农活。”，
“下官谨遵王爷安排。”
“本王有事不能天天来，但我也会抽空过来帮忙，知府大人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到时一定要及时过来。”
“是，下官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众人对此又进行了一番谋划，决定明天由同知徐友凉，会同知府衙门经历、知事等，统计出安陆府的闲田，以及在安陆的难民人数。然后再将难民就近划分到田地，由各县负责提供农具和种子，确保在夏收前完成最后一季播种。
